镰与帆 011. 品茶时间

克米特戴起餐桌上的隔热手套，提起水壶，问：“西南孤岛如星，仲春新茶似金。你喝红茶吗？坤未岛的春摘茶。”

艾博愣了一下才说：“……喝。”

倒也不为别的，只是她个性一贯风风火火，而且在老家认识的都是豪快爽朗的牧民，出来之后见到的也多为匆匆忙忙的行商，现在却突然被扯进了克米特的生活节奏里，而他这个人不但走路慢悠悠、说话总带几句歪诗、爬个楼梯就喘、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回家还首先就烧水泡茶……

让她感觉不太适应。

回想以前和卓阅住一起的时候，卓阅可是卓家娇贵的大小姐，出个门要小心地布置一大堆魔法阵，睡地铺还担心虫子……这样的姑娘都没有把喝茶作为第一要务呢。

可克米特泡茶的手艺还挺不错的。

艾博接过他沏的茶，正品味着那明媚的芬芳，就看到克米特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些灰色带暗红的东西，撒向铜架子底部那个黑球。

哇，它动了！它在……吃？

克米特向她介绍：

“这是乌金犰狳，会发热，可以用来烧水取暖。喜欢吃铁块。注意别直接用手碰它。”

原来不是这房子本身保暖效果好啊……召唤术真有趣。

艾博一边喝茶一边看了一会儿乌金犰狳进食，终于想起了正事是什么，赶紧问：

“对了，你今天到底为什么……”

克米特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用脚把地上两个叠在一起的木箱踢过来，权充凳子，然后也坐下来品了一口茶，方才慢慢地说：

“让谢普罗的马车陷进去的那个坑是你挖的吧？你就一直在那里等那辆车？”

“对。”艾博答得理直气壮。

“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克米特笑着说，“不过我真不是故意抢你的机会，我本打算利用召唤术搞点事故，然后‘见义勇为’，趁机把遣方放到他家的仆人身上，通过遣方跟踪仆人，从而确定谢普罗现在的位置。”

艾博闻言暗想，看来克米特掌握的信息比她多，他上车前就知道谢普罗不在车里，车里只有仆人。

“那么谢普罗现在在哪里？”艾博问。

克米特闻言沉默了几秒，才说：

“我找谢普罗是有要事，但我无法判断你对他有没有恶意。”

意思就是不能告诉我。艾博微微皱起眉，心下不爽。

虽说克米特的语气很温和，像闲话家常似的，但她还是感觉，他就像那种抢了她猎物还跟她讨价还价的猎人。

他凭什么把谢普罗视为已经被他占据的猎物？

在齐纳什卡，她12岁之后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但艾博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也换上了尽量甜美的语气和表情：

“我找谢普罗也是为了正经事，不是要杀他。希望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他。”

可克米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又好像没看她，似乎在出神发呆。

这人真的好怪。

艾博小声叫他：“克米特？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哦，听到了。”克米特挠挠头，“只是，你刚才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在远濑的时候，有时我路过酒场区，看到你跳舞，你跳舞的样子真的很美，当然你不跳舞的时候也很漂亮……”

说到这里，他也意识自己语速变快了，而且跑题了，又咳嗽了一声，之后语速放缓了三倍：“但我时常觉得，你在舞台上笑的时候，眼神看起来像要杀人一样。你刚才的表情也是那样的。”

是吗？表情管理可真难啊。艾博只好卸下了刚装出来的甜美表情，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所以谢普罗到底在哪里？”

克米特又喝了一口茶：

“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找谢普罗有什么事吗？”

又来了，又是这种“谢普罗已经被我抓住了”似的态度！

艾博强忍住不快，回答道：

“我首先是因为没有出入证，想混上谢普罗的车进帝都。然后主要还是想请他帮我见到我的朋友安丽卡。”

“安丽卡……齐纳什卡的……”克米特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了，那位‘和亲圣女’啊。可她现在应该住在皇宫里，皇宫可没那么容易进。”

“所以我才要找谢普罗帮忙，让我假扮成侍女之类人物，带我进皇宫。”

克米特闻言当即被茶水呛到，咳了一会儿之后才向她解释：

“我在神庙里曾经听到年纪很大的神官抱怨，说明天要进皇宫，本来想带随从，但办理入宫证件的流程非常烦琐，入宫身份检查更是比进入帝都的检查还严10倍……”

“对哦，你可以！”艾博这时想起了克米特是怎么带她混进帝都的。

克米特连忙摇头，就连语速都难得地变快了：

“我还有正事，目前还不能死。您还是去找谢普罗吧。”

有趣。艾博想，他说的不是他进不去，而是说他不能因此死掉……

所以说他有本事进皇宫，只是怕被发现后击杀？

这时克米特又说：

“不过我觉得最稳妥的方法还是，你给安丽卡写封信，请谢普罗帮你带进去。”

艾博摇头：

“我必须亲眼见到安丽卡，亲手把礼物交给她。”

“可是……”克米特叹了一口气，“艾博小姐，你是一个齐纳什卡人，还是很厉害的战士。你真的只是想见朋友吗？如果你的真实目的是刺杀皇帝呢？

“皇宫守卫森严，守卫者除了强大的战士还有许多高阶魔法师，他们的实力甚至只是略逊于圣女。总之，你刺杀皇帝绝对会失败，反倒可能连累谢普罗，从而妨碍我的计划。”

克米特这会儿又恢复了他平时的缓慢语速。艾博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也喝光了自己茶杯里最后一点红茶，然后她拳头一攥，把茶杯捏碎了。

“哇……”克米特有点吃惊，看着鲜血染红瓷杯碎片然后往下淌，“你疼不疼？”

艾博手上茧厚，其实只被划了一点小口子。

她没有回答克米特的问题，而是说：

“克米特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打你吗？”艾博这次一点都不掩饰眼睛里的杀气了。

克米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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