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貌双全 第041章 筹谋

月衍祯抚着右手掌心那一条长约二寸的刀痕。他以为在淆河上，一刀割开的可以是最后的牵畔。谁知有的东西是斩不断的，越想逃离，它便越是放肆地在心里生长。她同自己一样孤苦无依，却又阴差阳错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月衍祯站在大帐内，一时杂念丛生。一退一避，世事便已纷繁错落，他倒成了局外人。睹物思人，二人之间最后一点牵挂都回到了他手里。月衍祯不觉暗运内力，紧握那只白玉小钗。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认输这一说！

“你再不放手就会毁了它。”青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月衍祯蓦然警醒，松开了手。

青屿走到他面前坐下：“现在还不是用这个的时候。”

“为何不用？”月衍祯虚心道，“难道先生还有妙计可解眼下济州之困？”

青屿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手里倒底还有多少势力未曾动用。但现在一用，无疑是将你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出来了。以后别说成事，就连活命都难了。”

月衍祯颓然道：“不用又如何？眼下已是进退维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青屿动手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如果我猜得不错。古嚣应该主动提出要帮你解济州之围了。你没有答应。”

月衍祯也不否认，“我以为还不到用他的时候……”

“呵——”青屿大笑道，“你是不想承他的情而断掉对柳姑娘的最后念想罢了。”

月衍祯为青屿续上茶水，苦笑道：“先生就非得说出如此明白么？”

青屿正色道：“你不该有牵挂的。我一直就提醒过你。”

“我也明白。可是……”月衍祯话锋一转，认真道，“先生你呢？有过牵挂么？”

青屿一愣，连喝几口茶，直到茶杯再次见底也没有出声。

月衍祯再次为他满上，不经意道：“一直都没有问过，那个盲眼的抚琴者是先生的什么人。”

青屿沉默半晌后，哑声道：“他是妻舅，从小失怙。娘亲改嫁后便跟了我。拙荆过世后，他才十二岁。由我供养到成年。”

“他说他是你的爱人。”月衍祯声音沉静，无一丝嘲弄之意，“我却觉得你也一样爱着他。”

青屿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是最知我心的人。”

月衍祯肃然道：“衍祯拖累了先生。改日我让人送些银钱，好生照看他。”

“不必了。”青屿淡淡道，“我已给他留下了足够他生存的银粮。冒然给他关照，只怕他又会成为我的枷锁。”

月衍祯默然，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青屿道：“济州之事不防再等等。上京那边没有催，你就不要急着动手。我猜古嚣会主动帮你解困的。”

室外骄阳似火，月衍祯却觉得寒凉之意透入心底。他可以千辛万苦地为江山筹谋，却得不到一个人的倾心爱慕。

青屿又道：“你没有答应古嚣也算是好事一件。至少，不是你主动地承他的情。不必觉得欠他什么。”

月衍祯突然道：“先生认为古嚣这人如何？”

“你既问到了，我便实话实说。”青屿直言道，“若他有心天下，你定胜不过他。济州虽然现在在祈默的管辖之内，但大部分将领都是古易旧部。只要他这个古家少主振臂一呼，济州军十有**会纳入他的麾下。而他又比你少了上京那些算计。若他对你倒戈，你尽全力也只可保命。你一出局，天下便是他囊中之物了。”

月衍祯美目半眯，冷冽冰寒之气透彻骨髓。

“你终于想杀他了。”青屿莞尔一笑，“你早该作此打算了。他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的。就算成了朋友也不可能和你共享天下。何况你还觊觎他心爱的女人。”

月衍祯也笑了：“那么先生呢？”

“霸才失主和美人迟暮是一样的悲切。”青屿笑得意味深长，“我能出山助你，图的不过是陪你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畅快。事成之后，你若杀我，我也毫无怨言。”

月衍祯朗声大笑：“你知道么？柳细细，那个小女子，她说我和你是一对儿！”

青屿夸张地起身退后两步，戏谑道：“我有爱人了。你俘获了天下女子的芳心还不够么？”

二人相视大笑。

自此之后数日内，歧水镇螭亲王大营内天天歌舞升平。月衍祯换着花样将流香楼的艳姬美妓轮翻召入营中作乐。世间皆传，文武双全的螭亲王被逼到了绝境，趁着没有被济州兵击败或是被皇上定罪之时大肆作乐，享受他最后的辉煌。

不少人扼腕长叹，一代英才名陨于歧水。更有人对月衍祯指责怒骂。招安不成便是拼死一战，也好过坐以待毙。

花花在一次被召入营后得以亲见月衍祯，她不无担心地流香楼中收到的传言讲给他听。末了，少不了一番规劝。

月衍祯漠然道：“原以为这几个月的调教已经把你教得懂事了。当初是你自己一心要留下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不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要问。否则你打哪来还从哪里去。”

花花噤若寒蝉，乖巧地退下了。

月衍祯的等待是极其漫长的。柳细细对于剪刀一路走走停停大惑不解。剪刀漫目天际，怡然道：“你没有发现进入济州境内后，沿途风光秀美了许多么？”

济州一带从古易满门被斩后，由祈默接手。祈默虽然是武状元出身，但对于治理辖区也十分得力。济州沿边各州郡百姓安居乐业，呈现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而当初月承宇与永新帝的较量中，并不敢直击济州，所以这一片河山竟未受到战乱的祸害。柳细细放眼望去，街上行人神态安适，一时让她感觉仿佛又回到了繁华的上京。

“这样不是很好么？他们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柳细细叹道。

“一山不可容二虎。”剪刀淡淡道，“谁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呢。”

柳细细道：“幸好你不想去争。做我柳记的裁衣师父可比做皇上有趣多了。”

“不是说叫风记么？”

柳细细黯然道：“师父走了这么久，明德陛下死了，陈……陈昕也被囚在皇陵了，他也不回来。可能他是不想再与尘世有半点瓜葛了。风记就让它留在上京吧。我们去别的地方开铺子。我不想再在上京过了。”

剪刀见不得她伤心，便故作不悦地抗议，“那也不该叫柳记吧？叫古记。我是一家之主。”

柳细细不依不饶：“我说叫柳记就得叫柳记！我是你姐！我才是一家之主。”

“……”

“你是故意走这么慢的。”柳细细突然想通了，“你就是想急急月衍祯。”

剪刀狡黠一笑：“谁叫他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别看外面风传他日日寻欢作乐，心里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呢。”

“那倒也是。”柳细细笑了，“听说他天天找美人呢。他真的就要这么多美人么？可惜当初花二哥放在我那里的药让你给糟蹋了，不然卖给他又会得一大笔银子。”

“你敢！”剪刀满脸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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