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九歌 第74章 万劫不复

第74章 万劫不复

只是歌姬越是这般想，旁人便觉得她地位卑贱，久而久之便撺掇起洛氏家主将她们母子赶出府去。

原因很简单，歌姬先前是乐坊出身，到底是烟花之地流连出的女子，身份低下，便连身子恐怕也是不干净的。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洛氏家主偏袒下这名歌姬，不仅给了她更高的名分，连带着也看重起洛七染来。

若是从小培养，洛七染怕也是个文武全才，再加上他那张祸国殃民，张扬到狂妄的脸，也是有很多爱慕者追随的。

洛氏家主有众多妻房，子女自然众多。除了洛七染，便属洛樾笙最为年长，其次还有五六个兄长，但因为年岁差异，洛七染同他们并不亲近，相反只对洛樾笙极为相信。

或许是长兄如父，或许是因为洛樾笙身上有他念着的安全感，又许是旁的什么，他只是觉得洛樾笙是这世间舞刀弄剑耍得最有模有样，最有做大将军的风范。

可洛七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满心眼崇拜的兄长，竟会是那般卑贱小人。

洛樾笙的母亲是洛氏家主的正妻，官携府内大小事务，也同那些小妾斗智斗勇，只是在洛七染的母亲出现后，她们便众志成城，共同对付歌姬起来。

洛七染从小不学武艺傍身的原因还有一点是因为歌姬的阻拦，她死活抱着他不让他离开，嘴上喃喃念着是为他好。

其实洛七染也知道，歌姬是怕惹事，她虽心善却格外胆小，这府内明争暗夺的事她看得太多，心底多的是害怕，她害怕自己和自己的孩儿有朝一日也会这般。

歌姬被洛氏家主看中时不过二十，生下洛七染容貌并无半分衰减，反倒是更添风韵。而如此貌美的一女子，早就被那时年轻力壮的洛樾笙看上。

洛樾笙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只是初见歌姬便发誓要将她得到手，丝毫不顾及她是自己父亲的女人，也顾不上礼义廉耻，他所谓的见色起意作祟起来。

洛七染不记得自己母亲是为何而死，只是在回府途中听到洛氏家仆交头接耳道那位夫人没了。

那位夫人，指得便是歌姬。

洛七染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何种神情，又是以何种面目踏进歌姬的小院，他只记得所到之处，入眼尽是一片狼藉，衣衫被撕毁散落一地，瓶瓶罐罐悉数落在地上，屋子中央，躺着已用白布盖上的女子。

她躺在那儿，毫无生气。

洛七染只记得那日是自己生辰，他手中还拿着街边小贩赠与自己的风车，他本来还满心欢喜想早些回府同歌姬庆祝，可此刻却失去了全部心绪。

风车啪地一声落地，并不牢固的支架四散，如同他那时的心，咯噔沉入谷底。

自此，便是万劫不复。

歌姬是被洛樾笙侮辱了，而如此忠烈的歌姬不堪屈辱，拼命反抗时被洛樾笙狠心杀害。

此事一出，洛氏家主虽训斥了洛樾笙一顿，可有大夫人同那些个小妾一同说清，还扬言说是那狐媚子不知廉耻地勾引洛樾笙，结果又不堪受辱地自尽。

自尽？

呵呵。洛七染站在屋外，看着屋内的众人，眼底泛起冷光，嗜血且瘆人。

洛樾笙想要欺辱他的母亲，杀人之后便嫁祸给歌姬。

不过是一个宠妾，洛氏家主虽心知歌姬是绝不会做出此等难堪之事，可到底洛樾笙是自己的长子，又是洛氏的希望，他不会因为一个歌姬就去严苛自己的儿子。

于是，这件事就如同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过便抛之脑后，再无人提及。可洛七染却在午夜梦回间，梦到的全是歌姬满身是血，被洛樾笙掐着脖颈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他要报仇，他要洛樾笙偿命，他要洛府所有人偿命！

而那时的洛七染，既不通文墨，又不懂武艺，实足是个废柴。

顾氏一族虽不是练武世家，可顾北彦师承道仙的事在城中早已不是秘密。

洛七染遇上顾北彦，是在拜师的路上。他那时候刚失了母亲，整个人全凭一种信念支撑。谁料那位道仙那年并不想再收弟子，便赶着洛七染下山。

有顾北彦这位练武奇才为弟子，便是旁的人他也入不了眼。

“你跪下此地也无用，师尊并不会收你。”年少却老成的顾北彦如是说。

道仙收徒向来讲求缘分，顾氏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可顾北彦是个好苗子，道仙一眼便看出，才会爽快地收下顾北彦，传授他一身绝技。

而洛七染，不过是个连刀剑都没拿过的孩童，并不足以让道仙看上一眼。

是啊，他知道跪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歌姬不会活回来，洛樾笙也不会因此被治罪，洛府众人也不会对他因此改观。

所有的一切，他都有心无力，无从改变。

洛七染想，自己若是跪死在这山上，便是陈尸荒野，怕也是无人问津。

歌姬在时，洛氏家主还会几次三番地来看他，对他也是另眼相看。可如今歌姬不在，府中所有人都排挤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洛府。

洛七染恨啊，他恨洛氏家主的偏心，他更恨洛樾笙杀人却不偿命，还如此堂而皇之地活着，活得风光无限，活得前途无量。

终于，那名道仙见洛七染有如此毅力跪在山门前十日，滴水未进，整个人已瘦脱了形，才松口答应收洛七染为徒。

洛樾笙杀了歌姬后，虽有洛府众人担保，可他到底还是心存不安，他怕洛七染有朝一日会向他报仇，会夺走他的一切，所以他变得格外忌惮起这位同父异母的胞弟起来。

其实不只是洛七染，旁的其他兄长他也会忌惮三分，可没有对洛七染的敌意更重。

如若有一日，你曾景仰，他日必叱咤风云的男子竟杀了自己的母亲，你又或作何感想？

是装作一脸不知的模样再景仰于他，还是心存仇恨，发誓有一日要杀了那人？

此后的洛七染便开始了自己的浪荡生活，明面上他终日饮酒作乐，玩赏美人，一副膏粱纨绔的模样。可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避开洛樾笙的耳目，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会同歌姬一样，死了也是被人诟骂。

他是洛七染，是独立思想的人，是发誓要洛樾笙血债血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