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妄 第一卷 拨云见雾自轻狂 第4章 暂时第二就行

说到名医，人们的第一反应都是看遍生老病死但依旧满怀对生命的尊重，一直奋斗在第一线的救死扶伤的杏林妙手。

神药谷盛产名医，这里随便走出去一个医者，都是会被奉以神医之称的。

目前谷中医术最好的自然是现任谷主奚芥骨，而经谷主亲手教导，也是最有资质成为下一任谷主候选人的沐言祖，也不负众望地在这方面展现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

然而人无完人，或者说天妒英才？

沐言祖在通往神医的大道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晕血……

其实知道这一点的人也不多，这得归功于奚芥骨教导他医术时都会屏退众人，是以当小小的沐言祖第一次直挺挺地晕血昏厥后，惊掉的下巴姑且还算少。

一个会晕血的神医继承人，这话说出去实在太丢人。

骆楼至今都还记得当时尚且不足桌高的小少爷醒来以后，冷静地搬了张椅子爬到桌上，对着在场不过两手之数的目击者以死相逼！

绝对！不许将他晕血的事说出去！

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圆滚滚的身子显得还挺深沉，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风范，真的是……

骆楼：噗。

……越想越好笑。

******

沐言祖目眦欲裂地瞪着爆他短的骆楼，这愤怒甚至战胜了晕血带来的四肢疲软的后遗症！他强撑着站起来，一手扶着云兰递过来的手臂，皮笑肉不笑：

“呵，跟为了躲避情债而不惜把自己弄成个糟老头子样的你比起来，惭愧！”

骆楼全然没有寻常大夫该有的风范，一手摸着自己满是褶子的老脸，故作娇羞：“哎~不老不老，老不老这得看内心而不是外貌，我可一直都是童心未眠哒~”

沐言祖顿觉胸口一股洪荒之力想要逆流而上。

眼见这两冤家即将开始互爆其短，不忍丢人丢得名扬天下的白掌事开始疏散围在药阁周围的人群。

骆楼一点儿也不介意沐言祖的牙尖嘴利，可以说他很喜欢逗这位小少爷，看他被气得各种跳脚的样子，心情简直不要太舒爽。余光注意到白掌事的举动，骆楼摆摆手制止了他。

“不必不必，彩青大人可是特意请我来给咱们小少爷擦屁/股的，这比试不是还没完吗？那就由我来善后吧。”

说着一边上前查看被扎的一身针的刘二。

“咻——”

细微的破空声响起，眼角一抹银光闪过，骆楼抬手接住一枚银针。

沐言祖半边身子靠在云兰身上，胸口上下起伏，嘴里喘着粗气，咬牙切齿：“本少爷的病人，用不着你来治！”

骆楼摸了摸胡子：“难不成你还想继续？”他上下打量了沐言祖一番，语气暧/昧：“你确定你还站得稳？”

沐言祖抓紧了云兰扶住他的手，狠声道：“少爷我今天就是站不稳坐轮椅了！也用不着你来画蛇添足！”

“哦豁~”

骆楼察言观色，发现他眼中认真并非作假，是真的要自己完成这场比试不想假手他人，心中了然，随后一脸玩味地退开来，左手一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见骆楼终于退下放弃了继续插手，沐言祖心底松了口气，还真怕骆楼不顾他的抗议强行插手比试，若来的是谷中其他人，沐言祖还可以撒泼耍赖只要能达到目的，但来的偏偏是骆楼，这老东西软硬不吃专门喜欢和他对着干，估计青姨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特意点名要骆楼来。

沐言祖让云兰扶着自己走到刘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也不强撑，站不住就不站，坐着也能施针。

感受了下刘二体内的状况，发现方才自己送进去的真气已经消耗殆尽，沐言祖从袖中取出一颗真气珠两指搓碎，施以鬼手十三针的手法裹带着真气珠内的真气渡入四根主针内，继续调整刘二体内的真气运转路线。

沐言祖于真气修炼毫无天赋，但施展鬼手十三针又必须以真气为承载，于是奚芥骨特意为他炼制了这真气珠。

真气珠外表看上去琉璃质地，隐隐可见其内真气流转，捏碎以后，其中储存的真气并不会立刻散去，而是会在原地盘桓一段时间，再辅以鬼手十三针的特殊手段，沐言祖便可以调用这些真气施展医术。

……

沐言祖第一次使用真气珠时，童大师还在忙着医治刘大，并未看到；而此刻刘大昏迷，他也明白全因自己学术不精，不仅没能把人医好，反而还害得病人折寿，这下也只得老老实实地看着沐言祖出手。

但是，当他看到沐言祖从怀中取出一颗琉璃质地的珠子时，他震惊了！

这是……！！

“灵……唔！”

他下意识地开口，却在第一个字脱口而出以后哑然，童大师一愣，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喉咙处似有一股陌生的灵气堵塞。

禁言咒？！

“嘘——”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那位骆大夫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但童大师知道他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不该说的，就不要说，至少，不该由你来说。”

骆楼不引人注意地斜眼看童大师，低声道：“你答应不说话，我就给你解咒。”

童大师瞪大眼睛，忙不迭地点头。

很快，他感觉到喉咙处的那股灵气溢散一空，自己又能说话了。

童大师敬畏地看了骆楼一眼，慢慢地把视线转回大堂内，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药阁，有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特地过来讨教而已。虽然其中波折颇多，但最终也达到了目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件药阁一点也不普通。

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修炼神器灵元珠，竟然被用来给一个毫无灵气底子的人用！

这这这……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是当他继续观察沐言祖是怎样救治刘二以后，他脸上的心疼又转化成了震惊。

以银针为手段的医术，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可是……

童大师蓦地打了个激灵，看了身边的骆楼一眼，又把这份震惊默不作声地吞了下去。

……

在吸收了两颗真气珠以后，刘二体内的外来真气终于被拨回正轨，沐言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若是放在他正常状态下，刘二的毛病那根本不算毛病，偏偏他因为晕血现在体能降至谷底，还真怕一个不留神给刘二进行真气梳理时出了漏子，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他愤愤地瞪了童大师一眼，要不是这老头水平太差，连什么病症都没分清楚就瞎治，致使刘大吐血昏迷，他也不会当众晕血，偏偏青姨还派了骆楼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东西来，隐藏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被曝于光天化日之下……

沐言祖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

拔掉刘二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沐言祖朝刘二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动了。

刘二这才敢活动身子，发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且困扰自己多年的顽疾也痊愈了！

刘二大喜，赶忙朝沐言祖行大礼：“多谢小少爷救命之恩！”

沐言祖朝着童大师抬了抬下巴，苍白的脸色掩藏不住得意，“如何？”

童大师看完沐言祖医治刘二的全部过程及最终成果，输的心服口服，他深吸一口气，朝沐言祖双手做拱。

“老朽认输，这场比试，是你赢了。”

沐言祖嘴角得意地勾起，兴致盎然：“于是？”

饶是童大师自知技不如人，此刻也忍不住老脸一红，险些挂不住：“答应小少爷的，老朽全都会做到。只是老朽观这二人分明是中了闭脉流之毒，也确实是按照闭脉流的解毒法去治了，却……”

童大师恭敬地一拱手：“还请小少爷解惑。”

沐言祖心情大好，也不介意费口舌讲解一番：“我并不懂你口中的闭脉流之毒是什么鬼，我只知道，这两人并非中毒，而是被人以特殊手法封印了经脉而已。”

童大师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是这个原因：“封印？”

沐言祖：“以外力打入真气，在非正常真气运转路线的经脉上形成另一套真气循环，与原本的真气循环周天相冲，这两人己身的真气对抗不过，自然就被那外来真气冲散，造成与走火入魔相似的症状，再后面的，就和你判断的差不多，长此以往，经脉爆裂，不治身亡。”

不过，这封印手法说起来轻松，真要实施那是难如登天，到底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那人对刘家兄弟下此毒手？

沐言祖摸索着下巴，暗自疑惑。

童大师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方才听小少爷说，此二人原本还有二十年寿数，却因我这么一弄只剩不到一年，此乃我的罪过。还请少爷医者仁心，救治一下另一位病人。”

“那，还认为我没本事吗？和我比试是看轻你了吗？”沐言祖笑眯眯地道。

童大师脸色讪讪：“……是我没本事。”

沐言祖挑衅地给了骆楼一个眼神：“本少爷早说过了，用不着你画蛇添足！”

骆楼好笑地摇摇头：“是是是，小少爷天下第一厉害。”

沐言祖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补充道：“第二就行，暂时这第一还是我小娘亲。”

骆楼更乐了：“难为你还有这个自知之明。”

他上前两步：“你现在需要休养，不宜太费心神，这另一个就由我来医治就行了。”

沐言祖没在这点上和他僵持，反正医好了刘二，也赢得了比试，那么这个刘大，谁来医治都一样。

“还有，”骆楼突然弯腰在沐言祖耳边低语：“你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和谷主交代吧？”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云兰，慢条斯理地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是谷主下了封口令的，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云兰下意识抖了个激灵，低头暗暗拽紧了自己的衣摆。

沐言祖横了骆楼一个眼刀：“你少吓唬她。”

早在沐言祖晕血倒下时就飞到一边桌上停着的小九见状，拍拍翅膀落回沐言祖肩上，附声应和：

“吓唬！吓唬！哇——”

骆楼也不在意，直接上手医治刘大，而他也不愧是彩青请来救场的，动作上比起沐言祖来甚至要熟练几分，很快刘大就恢复了意识，兄弟两对着他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事情了结，沐言祖不欲多待，让云兰扶着自己离开。

童大师四下看了看，朝骆楼拱拱手，也跟了上去，旁人也没有阻止。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过屏风时，突然福至心灵，忍不住转头，看到骆楼将食指无声地竖在白胡子挡住的嘴前。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