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妄 第一卷 拨云见雾自轻狂 第5章 争执

沐言祖走了一会儿适应了下，脚步还有点虚浮，但已经不需要云兰搀着才能走了，便挥手让云兰放开。

童大师跟在沐言祖身后，他摸了摸胡子，没话找话：“想不到小少爷年纪不大，却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医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朽佩服，佩服。”

沐言祖眉梢挑起，略带不解：“你不难堪？”

童大师：“……”

童大师：“……老朽为何要觉得难堪？”

沐言祖麻溜接道：“被一个半大小子打脸啪啪啪。”

“哈哈哈。”童大师朗声大笑：“小少爷说话真有意思，这世上将会有更多的人因为小少爷的能力得到救治，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难堪呢？”

沐言祖撇撇嘴：“没劲。”

“呵呵呵，那小少爷觉得怎么才有劲呢？”

沐言祖双手交叠靠在脑后，大步向前：“当然是，你被我打败以后恼羞成怒，却不得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啊。”

童大师：“……”

童大师绞尽脑汁搜刮脑海中的措辞：“小少爷的爱好……颇为，别致。”

沐言祖转头贱兮兮地坏笑，露出一副与他清风朗月般出尘的相貌南辕北辙的欠揍气质：“我就喜欢欣赏别人看不惯我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童大师：“……”

童大师觉得，和这小少爷说了没几句话，他无端被噎的次数比过往所有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对了，”童大师突然道：“老朽观小少爷今日那一手操控银针的手法极为特殊，如果方便的话，不知可否告知这是什么奇门异术？”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沐言祖直言：“鬼手十三针。”

谁知童大师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鬼手……十三针……？”

紧接着他又问：“不知小少爷师承何方神圣？”

“我小娘亲。”沐言祖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你别再跟着我了，再往前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你去那边，会有人招呼你的。”

他们已经走过了药阁后院长长的走廊，再往前便是一道圆形拱门，墙壁上攀着几株绿植，看上去颇为雅致。走过这道拱门，就踏上了神药谷的地界，那里是不允许外人触碰的禁/忌。

童大师停住脚步，看着沐言祖和云兰跨过拱门离去，面色几经变换，极为复杂。

可惜沐言祖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反倒是他肩上的小九，两眼圆溜溜地一直盯着童大师，将他脸上的表情无一遗漏地收入眼中，鸟脸上呈现出极为人性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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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言祖刚回到谷中，果不其然就被奚芥骨派人叫去。

臻岚阁中，桌案后坐着一个和沐言祖差不多大的少女，面若谪仙，一袭白衣胜雪，眼上覆着一抹轻纱，似有眼疾。

沐言祖浦一进来，就讨好地堆起笑脸：“小娘亲。”

神药谷现任谷主奚芥骨，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准认为这是假冒的。

实际上，这也是沐言祖叫她小娘亲，而不是娘亲的原因。

他的小娘亲，看上去并不比他大……

其实奚芥骨原本并非是这般模样的，只是因为练功出了岔子，才会使得她一会儿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一会儿是二八芳龄的少女，甚者，又会是五六岁大的孩童。而这种体型的变化，并不完全受她本人控制。

奚芥骨一手搭在桌上，指尖不断敲击桌面，见沐言祖一进来便想找椅子坐下，眉头一皱，厉声呵斥：“给我站好了！”

她此刻看着人小，气势可一点也不弱。

沐言祖不明白他小娘亲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但是他多年练出的专门针对小娘亲的趋利避害的本能突然发作，只得立刻老老实实地站好。

“我听说，你今天去药阁强出头，医好了城东刘家兄弟的多年沉疴？”

“什么叫强出头？我明明是为了药阁的正义而战！”沐言祖小声嘀咕。

感谢骆楼提前提醒，他已经做好了被数落一顿的心理准备。

“你很得意？”奚芥骨冷笑，“也是，一个内功高手来挑衅，还被你一个毫无真气底子的人在医术上给比了下去，你是可以好好得意一下，这个谈资可以吹一年了是吧？”

话是这么说，奚芥骨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夸奖的意味来。

沐言祖低着头乖乖站好，大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就差没把“反正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句话顶在头上了。

奚芥骨眼睛看不到全靠声音和气息感应，她说完没听到沐言祖的声音，但是她猜也猜得出沐言祖此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天知道她刚听说沐言祖跑去药阁替她应战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要是这孩子发现……

奚芥骨深吸一口气，火气转移到臻岚阁中的第三个人的身上，默默感应了一下这个人的气息判断此人的身份。

“云……兰？很好，很好。”奚芥骨点点头，“你照顾祖儿……几年了？”

云兰从进来起就大气都不敢出，乍一被点名，又不敢像沐言祖一样装哑巴，哆哆嗦嗦地道：“回，回谷主，三年了……”

奚芥骨走出桌案，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整个人的身形蓦地拔长，短短几步的距离，她彻底完成了少女到女子的身形变换。

真·大变活人。

奚芥骨伸手摸了摸云兰的脸，语气早已听不出方才的愤怒，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更加让云兰胆战心惊：“三年，是个大姑娘了呢。”

奚芥骨轻声道：“本座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照顾祖儿了，去找彩青交接一下，到别处去干活吧。”

“谷主！”

“小娘亲！”

云兰被奚芥骨的话吓得手脚发软瘫倒在地，脑子混混沌沌的，不明白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与他同时做出反应的是沐言祖。

“不过是场比试而已，我也没输！一没丢你的脸，二没暴露神药谷的行踪，凭什么二话不说就要换掉云兰！”

沐言祖是真的惊到了，他一开始其实也没打算真的要去和童老头比，只是因为对方言辞中对小娘亲不敬，这才让沐言祖决定好好给对方一个教训。

只是，小娘亲为何要揪住此事耿耿于怀，甚至不惜换掉云兰。

“怎么？忍不住了，终于愿意说话了？你不是喜欢装哑巴吗？那就继续装到底啊！”奚芥骨冷冷一笑，气势霸道无比，“至于我为什么要换掉她，很简单，我想换，那就换！”

“你太过分了！”

晕血的后遗症，之后强撑着耗费心力使用鬼手十三针医治刘二，完了以后半点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喊来臻岚阁吵了一架，沐言祖饶是精力再旺盛此刻也忍不住眼前发昏，但他清楚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晕过去，一旦晕过去，等他醒来，云兰或许早就被赶出神药谷了。

就像……云雅一样……

沐言祖咬住舌尖，试图用疼痛让自己维持清醒：“那我也警告你！你要是敢把云兰送走，我就——”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断了沐言祖的话，整个臻岚阁蓦地安静下来。

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沐言祖和奚芥骨中间，右手还维持着扇出一巴掌的姿势，彩青淡淡地道：“小少爷，您言辞太过了。”

沐言祖眼前一团一团的黑晕浮现，他缓了缓，扭过被打偏到一边的脸，抿了抿唇，满脸不服气，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彩青转身朝奚芥骨微微躬身行礼：“谷主，后面的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说着，她将气得气息不稳的奚芥骨扶回椅子上坐下。

随后，彩青看向还在赌气的沐言祖和惊慌无措的云兰，眉头微皱满脸无奈。

“云兰，你擅自将谷主下了封口令的事告知小少爷，可以说，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依谷主之意，我撤去你贴身侍女一职，到药阁去做扫洒，你可服气？”

云兰眼眶含泪，跪趴在地上：“我……”

“我不服气！”沐言祖又跳了出来。

彩青无奈叹气，这小祖宗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消停？比起被赶出神药谷，只是被罚去药阁扫洒而已，这个处分已经很轻了。

沐言祖咬牙，死死盯着奚芥骨，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是你教会我医术的，现在又因为我拿这身医术去救人而罚我！既然学了医术又不能救人，那你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教我？”

沐言祖越想越气，还有几分隐隐的委屈，一时口不择言：“什么神药谷？欺世盗名，我看干脆叫见死不救谷好了！”

“够了！”

眼见沐言祖越说越过分，奚芥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彩青赶在两人即将拆了这臻岚阁之前大声叫停：

“小少爷你三番五次对谷主不敬，自去思过室面壁思过三天！云兰，滚去棠沁药园打杂，小少爷没回来你也不许回来！”

这次她不给沐言祖抗议的机会，话音刚落就吩咐门口的值守将两人强行带了下去。

……

哗啦啦——

刚把小祖宗送走，背后就传来一大阵声响，彩青叹气。

“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像话吗？！”

奚芥骨一袖子将桌案上的书册扫落，怒不可遏。

“那个云兰，必须赶出去！”

彩青无奈地抿唇一笑，语气淡淡地劝诫：“谷主，您今天的反应也太过了。小少爷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不下这封口令还好，一旦下了，小少爷原本没想去的，冲着您这个封口令，他怎么着也得去一趟不是？”

奚芥骨：“我……”

“况且……”彩青眉眼微微半阖，轻声道：“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云雅，她不会再回来了，当初的事也不可能再发生，您实在不必如此……戒备。”

“不过一个云兰而已，她翻不起多大的浪的……”

……

奚芥骨倏地坐回去，双手撑在桌上抵住额头，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