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与冒险家 第四百零一章 黎明前，与村中老者的谈话

巨大的鸟类从两座陡山之间的宽广山谷上滑翔飞过，飞在空中的祂犹如一张被风吹动的漆黑手帕，乘着气流逐渐上升高度。

当祂高度越过了两侧的陡山山脊之后，从东方照射来的晨曦给祂周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不过这只巨大的鸟儿并未将头颅转向阳光照射来的方向，而是继续低下头来，借着气流盘旋在山谷上的高空之中。

从祂的角度看过去，山谷中依旧一片漆黑，巨大的山体遮挡了全部的晨光，导致哪怕此时，山谷中还未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但也并非都是漆黑一片。

大鸟一直注视着的一个地方，就在黑暗之中被来自地面的‘微弱’火光照亮了小小的一片。

大鸟的视力极好，这本就是祂的天赋能力之一，所以祂看到了，小小的火光之中，那些整备装备，编练队伍的不少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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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

“咕咕-咕——”

头顶天空依旧漆黑，星光闪烁，伟大神明的徽记从天穹缓慢滑过，但在巴伯塔里山谷中，托里托村南侧的村民院子中，家养的禽类则按照原本的天性，准时的报告了新的一天正式来临。

升起并且燃烧了大半夜的营火此时有些暗淡，但很快就有村民抱着木柴干草上前添加燃料。

“少加一些，没听到鸡打鸣的声响么，要不了多久，天就会亮了！”

有人提着一把短镰刀走过，顺便给负责添柴的这个村民进行善意的提醒。添柴的村民挠挠头发，可还是将手上抱着的燃料一股脑投放到了营火之中。

再拿起一旁一根黝黑细长的金属火棒捣鼓几下营火余烬，很快明亮的火焰又一次将周围照亮。

火光亮起，将周围一个个或困倦，或激动，或平静，或专注的村民们的身形在黎明的黑暗之中显出来。

这些村民按照外来年轻骑士的要求，此时都各自准备了一番他们觉得能拿来战斗的武装装备。瞧瞧，有人身上穿了至少五件衣服，有男式的，也有家里女式的，甚至一些人干脆将自家的麦秆枕头拿绳子绑在了胸前，当作防护。

还有人把家里的薄床板拆了下来，中间绑上一圈绳子，勉强提在手里，充作大木盾来使用。看起来还挺好，防护挺足的样子，就是持盾的这个村民视线完全被自家的床板给挡住了，也不知道行动起来后该怎么前进。

还有一些农夫将心思放在了战斗之上，左手持着一把草叉，右手则是一杆粪勺，麻布腰带上还左右各挂着一把收割农作物用的短镰刀。头上用家里能找到的厚麻布包裹一番，遮挡住了紧要的头脸以及颈部，只露出一小部分眼睛以及鼻子用作观察以及呼吸。

更多的村民只是简单准备了一番，多是按照年轻骑士的建议，将自家的木制锅盖拿绳子绑在胸口，再拿上一长一短两件趁手‘武器’就完事了。

基尔走在形形色色的‘武装’村民之中，不时指出一些人的装备错误，并指导改正，等他大致的检查了一圈村民们之后，头上的天色也稍微褪去了漆黑，从而泛出了来自东侧大山之上的微微白光。

“天亮了啊。”

基尔感叹一声，再左右看看，确认队伍已经按照大致亲疏远近组成了几个大的队伍，每个队伍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各自聚成一团，而几个队伍又最终组合成了此刻村民们反抗矮人的队伍。

有村里的老者在旁人的簇拥下找到基尔，基尔抢先问道：“图斯兄弟已经带着人出发了吗？”

老人咳嗽一声，老迈但格外有红润色泽的脸庞上满是压抑住的兴奋：“康普奥艾（大哥）带了五个人去了村子北面，他们人数是不是有些太少了？很可能来不及在早上完成布置阻路以及引火物的布置啊？”

基尔不在意的摆摆手：“能成最好，但完不成也没有关系，能最后造成我想要的效果，还是一件未知的事情。整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咱们这里。”

老人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基尔继续说道：“如果咱们这里没能跟矮人谈成，这是一个大前提，那时候他们的布置才有需要发挥的机会。说真的，我不觉得那些布置真的会起很多作用，但做了，总归是一件好事，确保谈判失败了，战局依旧会是咱们这边占上风。”

老人略有担心的看了看周围踌躇满志的村民们：“因为你不看好我们这边的战力是吧？基尔骑士。说实话，虽然都是我们的晚辈孩子，但大伙儿跟我年轻的时候在遥远帝国见到过的巡逻民兵比起来都差了很多啊。”

基尔耸耸肩：“不能这么看，大伙儿昨天还是务农的，今天就要求跟经过训练战斗的民兵队伍看齐，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帝国的民兵如何我不知道，但跟我们肯德尔郡的民兵队伍比起来，嗯，呵呵。”

老人随后又汇报了一下另外两个图斯兄弟的行动，这两位被基尔也要求带人到了村子的东面与西面去了，干的也是阻路，并布置引火物的任务。托里托村村内道路狭窄，基本上只能两仨人并肩行走，因为没有通行马车车辆的必要么，所以只要将土路两旁住家村民的大木板桌搬下来两个，斜着放倒再找些重物压住，就能完成阻路的任务了。

你可能会说将大木板桌放倒就完了？这能挡住谁？但要明白，如今敌人是矮人，矮人的身高天生就不高，这个高度其实已经可以说是给矮人会造成移动困难的高度了。毕竟基尔要的也不是完全将矮人可能移动的道路完全堵死，只要给他们造成通行困难就行了。

矮人撤退中遇到这种不是完全走不通的阻碍，队伍必然会因为这些小小的阻碍而分割，行动力弱的就会落在后面，队伍拉长，前后不能相顾，这就可以给追击或者埋伏的人手创造了攻击俘虏矮人的机会。

说完这些，这位村里人的长者再度看了看周围这些怎么说都算是参差不齐的反抗队伍，用不易引起人察觉的动作摇了摇头，随后面对基尔说道：“如果真的发生了战斗，就靠大伙儿，我怕会死伤非常惨重。甚至我说句不好听的，别看大伙儿人数上占优，但只要跟矮人一接触，并且前排的村民被击败，整个队伍都会溃败的啊。”

老人补充道：“要知道，反抗矮人这种事情，在这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基尔挑了挑眉毛，开口询问道：“您能详细说说么。”

老人摸了摸自己细长花白的胡子，眼睛眯了眯，似是回忆了一番，随后才给基尔解释道：“几十年前最初的几批迁移民误入这里的时候，其实是发生过反抗的。要知道，来之前其实大伙儿都做好了跟少量矮人战斗的准备，毕竟这里原先是矮人的领土，得神明们垂怜，以及吟游诗人霍尔斯的活跃，这里才归为了人类。”

“帝国人太多，土地太少，至少民众们的土地是太少的，当时生活困难的大伙儿在各个教会的宣传下，鼓起勇气，结伴扶持，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头才从帝国来到这里，我们都做好了跟矮人扯皮斗殴战斗的准备呢。”

基尔不自觉的扯扯嘴角，他发觉这些老人家啊，只要一说起当年的事情，就会从头讲起，也不管这时候是不是合不合适讲故老故事的时候。

但让人家详细说说的又是他，总不好将话吃了吐对吧？

于是只好装出一副仔细聆听的表情，还好这位年纪虽然大，但似乎也是明白此时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很快就说到了之前反抗的事情。

“不过来到了这里大伙儿没怎么遇到矮人，甚至当时人都没遇见过多少，路上到处都跟我们一样来自帝国的迁移民，以及先一步过来定居的迁移民。嘿，前面人狡猾，好运气啊，他们把最好的地段都给占据了。而这里又如此广大，以至于后来的我们，我们这些迁移民们，总是幻想前方新的土地上，会有一片地形合适，水草丰沛的土地留待我们占领。”

老人此时脸上有些后悔懊恼的表情：“我们走呀走，走呀走，穿过河流，行过各个新的定居处，最后倒霉的被脚下一直存在并方便我们赶路的矮人道路，嘿，引导到了这里。见亡灵了，这里竟然如此偏僻，还有着一批矮人！”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基尔追问道。

“还能是什么？大伙儿被这帮子矮人给扣在了这里，走不了啦。开始矮人们非常紧张，但我们这些迁移民的到来，似乎解决了他们一些很大的问题。粮食！这些矮人是矿工，稍微熟悉熟悉他们就能知道了，他们是一帮矿坑中的矮人矿工。似乎以前粮食都是依靠外部矮人城镇供给的，结果那些矮人走的时候将他们给落下了。”

“那些矮人需要你们对吧？你们的到来解决了他们的麻烦，嗯——但也有可能，你们的到来，反倒是让他们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基尔插嘴说道。

基尔继续沿着他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如果当时因为这里的矮人矿工们缺粮，导致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想办法返回他们矮人自己的王国领土。说实话，那肯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应该不输于你们这些帝国的迁移民来到这里。结果呢，他们错过了那个机会，在第一次吸纳你们定居后，他们就在一个错误的选择中越走越远。”

“因为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不足五十人的矮人矿工们，想要穿越一个新兴人类王国的难度会逐渐加强。更不要说我来的路上路过过西部行省，那里可是常年在更西边的边境地区与矮人开战呢。一队矮人，哼，只会被西部行省的民众当作矮人的先锋侦察队伍，最终被军队或者骑士领主消灭。”

听到基尔说的这些，老人的肩膀耸了耸，苦笑两声，继续说起之前的话：“说这么多，就是说一下当初我还年轻时，实际上村子里人数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多，但都是年轻男女，而且一路迁移，经历见识颇多，组织与手上的本领也并不差。要知道，一些几十人的迁移队伍，哪怕碰到游荡的魔兽，都能将其逼退呢。”“所以？”

老人叹息一声：“结果早些年，矮人将大伙儿扣下没几年的时候，因为这里的管理问题，我们实际上是跟矮人有过一定程度的对抗与战斗的。但结果么，不说当时的士兵队长本领远比现如今，也就是被骑士你俘虏的那个厉害多少倍，光是几十号披甲的矮人一个集群冲锋，就把当时村民队伍给冲垮了。那些矮人倒也没下杀手，只是用棍棒和拳头打伤打昏了好多人，但就这样，许多人才一下子认识到了我们人类啊，与这些矮人差距有多大。”

基尔立即安抚两句：“您不要这么说，在我看来，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上的差距而已。要不然我之前说过的，西部行省怎么跟矮人在边境作战好多年的。要是矮人都这么厉害，西部行省怎么能将土地守下来的？对吧。装备问题，关键是装备问题。”

老人苦笑着用手指了指面前乱糟糟的武装村民们，嘴里提醒道：“可如今的装备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基尔哈哈笑了两声，解释道：“是这样的，所以今天的关键问题不是装备如何，而是——我！”

见外来的年轻骑士指了指自己，老人睁大了眼睛：“你？”

“是的，我。如果不是我，虽然村子里的大伙儿对矮人的不满依旧存在，但想要反抗他们，还是差了许多。关键就在装备上，这些矮人也不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村里人将自己武装起来。就我所见所闻，村里对周围山林中野兽与怪物们的抵御驱逐，都是矮人在做对吧？人类能插手的，也就好像只有外来的图斯三兄弟。但他们三个有特殊的本领，这得另算才对。”

“所以，关键是你？”老人打量着基尔，嘴里嘟囔着什么。

基尔自信的拍拍自己身上的盔甲与武器，甚至指了指村子外的方向补充道：“我村子外面还有一匹披甲战马呢，村里地形不合适，我就没让它进来。如何，我，见习骑士呢。”

老人不置可否，对此，基尔对他之前的判断进行补充说明：“您得明白，经过今天一天的战斗，那些矮人完全奈何不了我一丁点，我十成的本领，可没完全发挥出来呢。而他们？一个个不说疲惫惊惧，也是畏惧退缩吧？更为关键的是，我晚上的时候，带人把矮人中主要负责战斗的矮人士兵队伍给俘虏了。”

老人有些明白了。

基尔继续说道：“再加上下午时，我打伤了几个信仰矮人神明的强力战士，那些矮人基本上能拿得出手的本领力量，都被我瓦解的差不多了。要不然前半夜损失了矮人士兵队伍，后半夜那些矮人怎么会那么安静呢？他们在害怕！您明白么，他们惧怕了，在惧怕我。只要我还在，还有力量与意愿战斗，那些矮个子就没有稳赢的把握。”

说到这里，基尔面朝整装待发的村民们使劲一挥手：“所以我是与矮人对峙谈判的关键，大伙儿虽然气势不错，但在情况顺利的时候，也主要是提供一个气氛上的支持。当然，这也很重要，有了大伙儿的支持，那些矮人才会明白，他们真正做错了什么，并老实的交出整个山谷的管理权力。”

说到最后，基尔还悄悄的走到老人身边，附耳对老人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情况转变到了最坏的样子，大伙儿跟矮人发生正面的冲突，并且被击溃了，我也有自信，一个人，将这里的矮人们一个个击败。死一个人类村民，我就放开手脚，杀死一个矮人来报仇。相信我，如果矮人的首领是明白道理的，那他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得到了这个保证，老人放心的点了点头，拍拍年轻骑士的盔甲肩甲，脸上带笑的说道：“这我就放心了。请尽情去做吧，基尔骑士。带领这些心中还拥有勇气的村民，争取所有人本应拥有的一些东西。”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老人最后说道：“您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我们这个贫穷的村落，又该怎么来报答你的恩情呢？”

基尔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这个……额，还是等事情成功之后再详细讨论吧。不过请您放心，用来报答我的东西，你们肯定拥有，而且不会很难。”

老人眯了眯眼睛，猜测起年轻骑士的话语。

是美丽的姑娘？

还是一个自称见习骑士所需的村落领地？

又或者是村子里男性村民武装起来的村民队伍？

还是大伙儿各家各户的财富?

哦，老人一拍脑门，光想着人类村民这边的东西了，但如果将范围扩大一些，他们人类没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但矮人那边可不一样。

看来这个年轻骑士此次获利的大头应该来自矮人一边的财富或者赔偿？

如此一想，老人就觉得自己彻底想明白了。

殊不知，真正让基尔看重的，是村子里的土地，以及村子里每家每户都积蓄很多的存粮。这里不仅能容纳他手下难民队伍的长期居住要求，而且突然增多的人口，村里的存粮也足以支撑难民队伍开垦土地收获粮食之前的庞大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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