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柏不答反问,「出什么事了?」
夏本初不答,冷脸说,「这事和你没有关係。」他手里沾染的那些事从未与自己的家人说过,也从来没让他们参与过,从前如此,如今也一样,「进去。」
「爹,这些年您一直不准让我们多管您的事,儿子听您的话,按照您要求的路好好走着,可如今这事让您和柴叔都如此为难了,您还不肯让我们知晓吗?难道真的要等风雨将至,您才肯与我们说?」
眼见夏本初沉默,夏迟柏又说,「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可以一起扛。」
夏本初抿唇,身后又跟着走出来许多人,除了夏家的孙辈,以李氏为首的夏家人都在,他们都看着夏本初,「老爷(爹),老大(大哥/夫君)说的对,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我们一起扛。」
廊下灯火摇曳,夏本初看着身后这一众人,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好。」
他回望那浓浓黑夜,风捲起他的衣袍,他看着头顶那深蓝色的天空,沉声说,「风雨既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
去往太守府的路上,竹生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他看了眼身后跟随的官差们,问齐豫白,「主子,您为什么明知道那陈知府有问题,还要派人去惊动他。」
齐豫白一身绯袍在月夜下格外醒目,闻声,他淡声回答,「不惊动他,怎么引蛇出洞?」
「蛇?」
竹生蹙眉,「不就夏本初一个吗?难不成还有其他蛇吗?」
齐豫白却没再回答,有些事,他如今也还不清楚,只不过前世他和他未来的岳父长兴侯曾在同一个人手上吃过亏,虽说后来他曾查过,但那时人归黄土,纵使查到一些线索也断了,或许今日能给他一个答案。
太守府就在不远处。
齐豫白身后一众官差纷纷神情戒备起来,就连竹生等人也如是,齐豫白却还是平日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至太守府,大门敞开,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来,门前一个管家还朝他恭敬拱手,「我家大人恭候齐大人已久,请进府一叙。」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官差纷纷不解。
「主子……」竹生等人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齐豫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悬挂的黑木牌匾,而后一言不发翻身下马,他率先抬脚进了太守府,竹生等人连忙跟上,身后一众官差却面露犹豫,但钦差大人都已进去,他们也不好留在外面,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抬脚进去。
几乎是刚进府,身后大门便被人合上。
沉重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一众官差变了脸,质问身后夏府仆从,「你们做什么!」
以夏府管家为首的一群仆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垂首沉默不言,而不远处,夏本初领着夏迟柏等兄弟出来,上百个手持刀剑的府军、护卫从各处出来把齐豫白等人前后包围。
竹生和云阔等人护在齐豫白身边,而其余官差看着这副情景却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神色不安。
「齐,齐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问齐豫白。
齐豫白却不答,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夏本初,「看来陈知府这消息传得及时。」
「陈知府,怎么会?」官差面露怔然,其中有人倒是一下子就想通了关键,他怒道:「我说怎么陈彪、姚弛他们这些人晚上都有事,原来早就知道陈知府打的什么主意!」
放着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过来挡枪,是因为陈知府私下其实早就投靠太守给人传了消息。
几十个官差当场破口大骂。
在这样的场合下,夏本初看着齐豫白不掩讚赏,「你很聪明,三年前,你殿试之际,本官曾有幸拜读过你的文章,当时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在大周朝堂大放光彩。」
「我果然没看错人。」
「可惜,聪明却不知道韬光养晦的人註定没有什么好下场,齐大人,你说是吗?」
齐豫白不置可否,他抬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闻声淡问,「我只想知道夏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您这府军是不少,但我们这一行少说也有五十人,纵使不敌您的府军,但您不会以为您能明哲保身,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吧?」
「自然不会。」夏本初朗声笑道,「江南有一大盗滋扰民生已久,本官不胜其扰,未想中秋佳节,此大盗胆子这么大竟直接带人闯入太守府中,陈知府得知消息立刻带人过来,可惜,最后虽然抓住大盗及其同伙,却连累众位官差不幸殒命。」
他面露愁苦,似乎真的在可惜此事。
「你!」
「你想杀了我们?」
「不,我不想死,太守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求求你不要杀我们。」
院子里纷纷扰扰,不等太守府的府军动手,齐豫白带来的官差便已成了一团散沙,竹生等人看着这群官差的面目,心生唾弃,正要发话,却听其中一名年轻官差怒声喝道:「你们求他有什么用,他和那姓陈的狼狈为奸,陈明既然把我们送过来就没想过我们能活着回去,与其求他,倒不如跟着齐大人闯出一条血路!我就不信他一个太守还真能隻手遮天!」
齐豫白听到这话,方才侧目朝那年轻官差看了一眼。
他虽然年轻,但在这堆官差中却很有威望,先前还一盘散沙的官差被他三言两语竟又重新变得团结起来,他们护在齐豫白身旁,长刀紧握,神色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