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饮宵拿起桌上的信封,摩挲片刻,看向安平。
「你知道当年他算的是什么卦吗?」
城隍庙。
「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闷油鸡。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当年抢饭时。」
木葛生躺在厨房房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他看着远处街上的花灯,突然道:「三九天,咱们出去转转?」
柴束薪走出厨房,手里端着药碗,「你该吃药了。」
木葛生一听吃药就要疯,简直要在房顶上撒泼打滚,「打个商量,今天过节,咱省一顿行不行?」
结果柴束薪沉默片刻,居然同意了,「好。」
「啥?你同意了?」木葛生猛地坐起身,「三九天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随即他意识到这话不对,立刻收回前言,「不不不,您老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当我什么都没说。」
柴束薪没说什么,回厨房放了药碗,半天没听见响动,木葛生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发现厨房里没人,正在奇怪,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城隍庙大门被推开。
他转过头去,只见柴束薪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点燃的花灯。
对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上元安康。」
木葛生一顿,笑了起来,「上元吉祥。」
柴束薪手里的花灯是用竹条和宣纸糊的,如今这种老样子的灯笼已不常见,用窄条的仿绫纸上下镶边,简意雅致。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木葛生走到柴束薪面前,「不对,这是你糊的?」
柴束薪微微一怔,「你居然看出来了。」
「满院子贴的都是你剪的窗花,我认不出你的手艺才是眼瞎。」木葛生戏谑道:「话说你不会是用舐红刀裁的纸吧?老二要是知道你这么用他的刀,定会半夜託梦来杀你。」
「让他来。」柴束薪淡淡道:「刚好打一架。」
「得,您威风。」木葛生接过花灯,笑道:「俗话说月下看郎君,灯下观美人。」
「走吧美人,咱们出门遛弯去。」
元宵一到,灯笼走俏。
城西街是老街,街上的建筑做了古式翻新,大多都是飞檐翘角的两层小楼,楼宇之间挂着铁丝与红绸,半空悬满花灯。
街上人潮涌动,有小贩挑着竹屏,挂满五色斑斓的彩灯,木葛生边走边笑:「现在都流行电动灯笼了,我记得那年带我闺女逛灯市,死缠烂打非要我给他买一个,哭得比当初的老五还凶。」
说着他露出点回忆的神色,「那灯笼可太逗了,还会放奥特曼主题曲。」
柴束薪指着一旁的灯笼摊子,「你说的是那个吗?」
那是个专门卖电动灯笼的摊位,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从十二生肖到海绵宝宝小猪佩奇,木葛生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走到摊位前,「给我闺女挑一个,回去挂他床头上。」
柴束薪倒是显得很淡定,「你要哪一个?」
「欢迎欢迎,您随便看!」店家显得相当热情,「两位自己买着玩?还是带给家里小孩?」
「您客气。」木葛生笑呵呵道:「给我闺女买。」
虽然他这张脸长得实在不像有闺女的人,英年早婚也说不过去,店家只是一愣,随即笑道:「好说,您闺女今年多大?年纪不一样,喜欢的也不尽相同,您给个数,我给您推荐一个,保证好看!」
「没多大。」木葛生摆摆手,「幼儿园毕业。」
「那好说!」店家热情地取下一个灯笼,递给木葛生,「就这个,我这儿卖得最好,幼儿园的小姑娘都抢着买!」
那是个配色清奇的卡通娃娃,背后一双彩虹翅膀,木葛生看得直笑,「呦,您这小花仙长得还挺好看。」
「不是小花仙,这是迪士尼公主周边。」老闆说的头头是道:「里面还带音乐的,您放放看!」
木葛生一打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响了起来,「传说有个魔仙堡——」
「好好好,迪士尼在逃公主,逃到魔仙堡当了魔仙。」木葛生笑的半死,转身对柴束薪道:「就这个了。」
柴束薪付完钱,无奈道:「你还要把这音乐放多久?」
「好歹听一遍,要不等我闺女回来看见,准得砸了。」木葛生边走边乐,「到时候小孩儿的反应肯定很好玩儿。」
「明知道他要砸,为何还买?」
「他现在是中二病加更年期狂躁症,活脱脱一老龄儿童。」木葛生语重心长:「年轻人生活压力大,需要一点童心。」
「真的?」
「假的。」木葛生道:「其实我就想看他炸毛。」
「炸的够狠了,再炸就秃了。」
「三九天你话里有话。」木葛生听得一乐,「你这不是暗讽他亲爹英年早秃呢?老三隻是掉发严重,可没有秃过头。」
柴束薪显得一本正经,「脱髮是家族遗传。」
「得,这是你的专业,我一外行人不跟你抬槓。」木葛生笑道:「大不了等我闺女回来,你给他熬点黑芝麻糊。」
「熬过,他不喝。」
「你别说,老三当年也不爱喝。」
「那是因为你熬的太难喝。」
「小大夫,您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将长街逛了个遍,「今天一过,庙会也要收市了。每年也就正月这些日子,能看到些旧时的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