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前辈当然要有容忍后辈的雅量,我这是在舍身教化你。」
苍生支着头无限纠结地看着毫无形象狼吞虎咽的前辈,这位爷的事迹倒是听先生说过,武道七修中最不着调的一位,犹记得当此君抽风时——
绮罗生前辈笑曰:无需客气,关门,放剑宿。
……开玩笑吧,这技能是您老人家独享的系统,别人用了要到仙山报到的。
夕阳西下。
掰着馒头一茬一茬地餵小花,苍生坐在门口看日落,直到黄昏将尽,才对唠唠叨叨一留衣说道:「……先生也知道,我有心结,才不提要收我作传人的事。」
「恩?一留衣可以知道吗?」
苍生沉默了一下,垂下眼:「不知道怎么说,可能只是懦弱吧,你看我铸剑、铸刀……这些都是杀人的东西,我在创造它们时脑袋里想得都是不杀……我怕死,我不敢学武,学了武,就有能力为爷爷报仇,报仇就要杀人,然后被人杀,我不能死,我的命是爷爷拿命换来的,不能就这么死……每每我有习武的念头,总是能梦到我日后被人杀的下场……这不是武者该有的觉悟吧。」
「谁说不是?」敲了一下少年的脑门,麻衣青年以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道:「江湖就是人杀,杀人。谁不是为了不被人杀而拼了老命地习武,江湖草莽是这样,便是连我,追根到底其实也是这样。」
「啊?」
「武道之广,并非限于舍身求正,正如你所说,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你爷爷拿命换来的,所以不要听他人的话,他人只是以他们自己的立场说些自以为真理的话,你爷爷也不希望你后半辈子都在血雨腥风里玩完吧。」顿了顿,继续道:「想来你是受意琦行影响太大,他那条路你走不来。而且,你若是总循着别人的影子走,何时才能一问顶峰?我七修从来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之路尚需自行探索,何为你之武道,唯有你直面本心才有答案。」
暮色吞金阙,拂散的青丝下,迷茫的眼掠过些许挣扎:「我不知道……或许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多谢你开解。」
「一锅焖仔鸡。」一留衣补充道:「多放辣。」
「早晚撑死你!」
「一留衣的肚量岂是你一介小辈能测度?」
「……」
叫唤渊薮。
绮罗生拎了瓶雪脯酒,四处找不到损友一留衣,回头对不远处练剑的好(基)友问道:「这几日都不见一留衣,莫非是下山去了?」
意琦行收剑回鞘,淡淡道:「不知。」
白狐狸一歪头,笑道:「剑宿你这么冷淡,一留衣好友又要伤心了。」
意琦行沉默了一下,夺过绮罗生手中之酒:「你无非是缺了酒友,吾陪你同饮便是。」
绮罗生摇扇微笑,道:「知我者,剑宿也。只是——」
酒液过喉,意琦行道:「如何?」
「这酒乃是为了报一留衣好友毁我之花所备,当中下了不少麻药……」
意琦行:「……」
第4章 第四章 武道之初
脚下几近悬空,万丈深渊猎猎罡风袭来,仿佛要择人而噬。
不能回头看!
十指渗血,泥沙混在结痂的血肉里,十指连心,阵阵剧痛摧毁着知觉。青衫少年咬住腕上布条扯紧了些,青涩的眼里燃烧着一种异常的倔强。
——我心意已定。
——你还是三思吧,跟他修习,那就不是一个「苦」字能说得过去的。
——又如何?
——吾不会助你上叫唤渊薮,你须得自行攀上。
——又如何?
——即使会死?
——我不能死,不会死。
——……叫唤渊薮上,吾等你来下厨。
龙脊陡峭,略显纤弱的身影倔强地步步攀登,儘管麻木,却不曾停歇哪怕一瞬。
「……」渊顶之上,一双白衣逆风静立,一者如漠雪,一者似月练。
摺扇轻敲掌心,紫玉似的眼眸感慨中略带一丝不忍:「他今年才十六岁吧。」
紫玉般的眼,又如何不能看穿这未曾修炼过的孱弱身体是仅凭着一股意志强撑着?
「无法通过这般考验,如何能承吾所学?」
「何必这么冷淡?」绮罗生笑笑,凝视剑者,「你若不是心疼这孩子,又何必来这崖边?」
「你不是恐高么?又何必来此吹风?」
绮罗生轻嘆一声:「憾也~」
「嗯?」
「吾又未带纸笔,不能将剑宿此刻口不对心之态入画,实乃生平憾事。」
「绮罗生!」
「小生在~剑宿有吩咐?」
「……无事。」
打情骂俏(雾)之间,崖边终有一双血手爬了上来,紧接着一张犹带几道血痕的少年面孔呲牙咧嘴地露出来,然后……险些被闪得摔下去。
「……」苍生这造型委实悽惨了点,意琦行一张瘫脸也看不出什么,最终冷哼一声:「随吾来。」
苍生揉了揉几乎被闪瞎的x眼,努力也扳出一副瘫脸,倒是教一旁围观的绮罗生无比开怀,好像一隻小意琦行当年修行之初的既视感……顺顺毛,把低头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闪瞎眼苍生推了推:「去吧,让剑宿久等,你日子难过~」
前辈您的语气能别那么欢乐吗?苍生回头看了看悬崖下,一阵后怕:「前辈我很好,不必扶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