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脑海立刻浮出一个人名:尉迟序。
随步伐迈开,距离一点点接近,在她眼中,尉迟序挺拔的后背,修长的脖颈,骨骼疏峻的耳朵,到他侧颌清晰的线条,喉结的弧度,眼睫毛长影,以及,高直的鼻樑,愈发明显。
这个男人,有种北地风光的清狷高俊。
察觉她观察的目光,那双本来前视的眼瞳,倏地往旁一动,隐有不耐。
正好,她就站在他身后一步,及至此时,以她与尉迟序为中心,四周的景色人物仿佛才被渲染开。
正首是皇帝。
宁姝行礼:「父皇。」
「孽障!还不跪下!」皇帝拍龙纹红木长桌,疾言厉色。
宁姝毫不犹豫,立刻跪下。
御书房内除了尉迟序,还有殷漾的大伯,兵部侍郎,殷成翰,他穿着朝服站在尉迟序身边,离宁姝三尺距离,正憎恶地瞪着宁姝。
殷成翰向皇帝作揖,道:「陛下,请为臣子侄做主!」
皇帝指着宁姝:「广德,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你是真想去济恩寺度过余生是不是!」
皇帝骂得狠,却没说到惩处,宁姝安静听着,也在打腹稿,但在骂完宁姝后,皇帝却缓颊,对殷成翰:「殷爱卿,事情闹得长安沸沸扬扬,不若如此,便让殷三尚了广德,算两全其美之策。」
宁姝:?
好傢伙,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熊家长。
直到这时,她的记忆胶囊涌来几个画面,是原主捅娄子,皇帝帮忙擦屁股的事。
得,这才是原主行事越来越嚣张的直接原因。
殷成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来讨公道的他怎能把子侄给赔进去,叫他这张老脸怎么对三弟,怎么对殷家列祖列宗!
可恨他是武举上任,口才不佳,否则也不该只是嘴唇抖了抖,大呼:「陛下万万不可!」
「如何不可?」皇帝背着手,「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广德之行为,有损殷家,有损殷三的声名,事已至此,为弥补名声,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臣侄子并非自愿……」
皇帝冷哼了声:「你以为广德就很乐意?要不是广德一时糊涂,你们殷家,也没有尚公主的资格!」
宁姝:爹,您真是我亲爹。
这办法简单粗暴,能堵住悠悠众口,保下宁姝,但不全算好事,从宁姝人生角度说,这种婚姻是结仇不是结姻,从游戏角度说,她不想太快和殷漾绑定。
她抬眼观察皇帝。
皇帝年四十二,正值壮年,作为前玛丽苏男主,面容俊美,只脸色些许苍白,身体或许不甚康健。
知道皇帝身体不好的前情,隐约能猜出,他为何强词夺理,也要让宁姝和殷漾成这个婚,儘快把宁姝嫁出去,才能让她在他百年后,苟下去。或许在陆宁姝刚掳人时,他也愤怒,最后出于多重考虑,做出这个决定。
当然,宁姝能猜到的初衷,殷成翰也立刻想到,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广德公主错在先,怎么能让臣子侄承担错误……」
宁姝心里摇头,殷家大伯可要吃亏,有理也变成无理。
毕竟皇权是天。
果然,皇帝拿起桌上杯子,砸到殷成翰身上:「放肆,殷家能尚公主乃是几辈子求不来的福分,在你这儿,就变成错误?」
殷成翰吓得立刻跪下:「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给一巴掌再给甜枣,皇帝又说:「当然,是广德不厚道在先,责令钦天监定下婚期后,朕不会委屈你们殷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没有别的余地。
殷成翰有点不甘,公主品德虽有亏,可皇帝铁了心护住她,他能怎么办?到底不是他自己亲儿子被掳,而且如若因此,得了皇帝允诺,换来亲儿子仕途通畅……
只是,殷家作为武将世家,娶回一尊大佛,又该如何自处?这种憋屈事,他又怎在同僚之间抬起头来?
还没等殷成翰想好,只听两道声音响起:
「陛下。」
「父皇。」
宁姝和尉迟序,几乎同时开口。
宁姝仰头看向尉迟序,男人让一步,没有继续说话,于是她继续:「父皇,儿臣知错,只是孩儿掳走殷三公子,是事出有因。」
殷成翰说:「你还能有什么原因!不过就是见色……」
「咳。」
尉迟序轻咳,让殷成翰吞下后面「起意」两字,广德公主纵千错万错,他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这么指责。
皇帝暂不计较殷成翰的冒犯,对宁姝说:「好你个事出有因,你倒是说说看。」
宁姝眨眨眼,说:「儿臣只是听说,殷三公子画工极好,请他来公主府绘画罢了。」
殷三极擅绘画,倒是连皇帝都听闻过的事,他曾在四年前的赈灾义卖中,一幅冬日赏雪图画卖出三千两白银之高价,若不是作为文人,读书为切要,他名气应更高。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皇帝眉头微松,但殷成翰不服:「公主着红甲卫上街,直接把人从书肆掳走,这叫请?」
宁姝对殷成翰说:「殷大人应当听说过,前几日,有一男乐师进公主府,方法粗暴了点。今天,我让红甲卫去请殷三,但红甲卫成日打打杀杀,脑子不灵活,以为用同样的办法,这不就误会了呢。」
殷成翰:「公主的意思是,一切只是红甲卫的错?那为何不惩处红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