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
催鞭驾马之声踏碎长安城内的南风,繁华的街道旁,诸多商铺食铺内,一张张脸带着不同的表情跟随那些着轻甲的骑兵移动。
从旗帜衣饰,不难辨别他们的身份。
“那是皇城左翎卫大营的人马?”
“没错。”
“大唐雄军即将抵达长安,前几日打南边来的驿骑就络绎不绝,今日更是连禁军精锐都出动了。这支军队向来是由李阀掌控,他们跑得勤快,该不会是想与天师相斗吧?”
“胡说八道,你把李渊当傻子吗?人家分明是在为献城做准备。”
茶铺中,一名江湖人笑道:
“没事去东边的通化门、春明门瞧瞧,我昨日就见到守将挂上周旗了。”
这意味实在明显。
本地人都知道,通化门连着通往潼关,是官员、商旅江湖人东出长安的主道。
而春明门正对城内“春明门大街”直通皇城东侧,是连接皇城与东郊的关键通道,日常人流量最大。热闹的都会市也在那边,等于是把态度表明了。
且南来的大军经过灞上,正是从东城而来。
摆明了是恭迎人家进城,怎会相斗。
“城内禁军调动显然是在防备突厥人,颉利就要来了!”
有人把大碗咔一声扣在桌上,怒叱一声:
“还有梁师都、刘武周这两个该死的突厥走狗!”
也有人抬头看着天色,似是大战临近,连老天爷都感受到了。
前些日子大晴,如今天空阴云密布,压抑的气氛把人们心中的担忧放大了数倍:
“颉利南下大军当真不少,金狼军倾巢而动,加之草原各部,还有李轨与薛举的大批人马,合军超过三十万!”
听到这,不少人大皱眉头。
刘武周与梁师被封为可汗,连同整个鹰扬派也一直在为突厥人做事。
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李轨与薛举就比较冲动了,因巴蜀一役各有后代死在独尊堡与周奕结仇,故而一条道走到黑。
若长安完好,也不怕大军。
然而当下长安城的氛围比较奇怪,就像是没人指挥一般。或许是人心思变,各大家族想法不同,导致李阀对长安的控制力急剧下降。
杨侑之死也造成影响。
如此一来,命令从上到下,来得极慢。
战神殿从西寄园地底破出一角造成西边城墙受损,拖延加上城中乱局,基本没怎么修缮。
突厥人一旦打过渭水,因这一缺口,长安的宏伟之墙将沦为摆设。
所以.
城中尤其是长安本地人,迫切希望周唐大军早日接管城池。
虽说这次来长安的大军人数没有突厥那边多,但天师战绩可查,魔龙都被打没了,定然无惧草原大军
战神殿现世后第十六日。
多条急报从城北送达,全是与颉利大军有关。
正在城中居民恐慌时,城东传来好消息,周唐大军,到了!
申酉之交。
乌云遮挡着天光,以致周奕看向北方远空的视线都略有模糊。
虚行之,尤宏达,李靖,徐世绩,陈老谋,杜伏威等人全部到齐。
众人在东城见到周奕后,一道拜见。
在他们齐呼陛下时,通化门城楼上的宇文士及二话不说,悬上周唐旗帜,带着长安守军一道参拜。
城中人不觉得守军举动有何不对,反倒奇怪为何李渊没来?
大军本该直接入城。
但颉利正在北方加速行军,即将抵达渭水。
周奕改了主意,派单雄信、罗士信、程咬金等人领军配合宇文士及与长安投诚的势力一道维护城内安定。
接着,挥军北上。
人们看清了他的目的,这是要将突厥人挡在渭水北岸!
“陛下,颉利的通灵鹞鹰已飞至高陵。草原大军在泾州道快速推进,预计后日就会抵达渭水渡口。”
这等行军速度极为恐怖,一旦来到渭水渡口,便与长安城隔河相望。
过了西渭桥,就是一马平川,可直扑长安城外。
突厥人只要骑马绕至城西,便能从城墙缺漏处打入城内。
届时整个长安城,将沦为数十万大军的绞肉场。
周奕听到虚行之的描述,并未做什么布置,只是很平静地回应:“走,去渡口等他们。”
虚行之与李靖等人快速对望。
本来还想提一下深夜奔袭的阻敌之策。
这时听过主公的语气,显是胸有成竹。
虚行之当然选择信任:“是~!”
大军开拔,往长安之北的渭水主干而去。
马蹄震动的声音传得极远,东城附近的人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快速朝城内传播。
没用多久,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
“唐军过长安而不入,天师放弃守城,将与颉利决战渭水之畔!”
“走,他奶奶的,真够血性,我们也去帮忙!”
“速至渭水!”
“……”
长安城的风声被喧嚣压下,数不清的江湖人与城中居民从各处城门口涌出。
还有大批跟随大军北上的队伍,也一刻不停,前往渭水。
这一场大战可与练武之人的对决不同。
须知人力有穷尽,突厥三十万大军,什么样的巅峰武者也得死在阵中。
为了避免劳师动众,北上的这股大军,只是周唐的一部分。
故而,人数上不及草原各部与西秦、凉国还有两大走狗的联合。
热心之人,自然想参与进来对抗异族。
知晓这场大战将要爆发后,可谓是人潮汹涌,直冲渭水。
东大寺那不问世事的荒山大师派出了武僧队伍。
还在长安的佛门高僧,也在嘉祥大师的授意下,随东大寺的人一起至渭水南岸表达佛门态度。
这位新君不喜烧香,玩虚的可行不通。
道门、魔门的人齐至。
渭水为界,三大道统首次站在同一侧的河岸边。
此等画面,绝无仅有.
“二哥,你总算出关了!”
柴绍府上,望着长孙无垢身后那数日没出院落的李世民,李秀宁的声音有些急促。
李世民精神奕奕,面含笑容。
这次战神殿一行,他收获颇丰,武学修为又有增进。
算是极少数在战神浮雕前没有动摇的人。
见小妹神色焦急,将笑容一敛,问道:
“怎么了?”
李秀宁吸了一口气,把长安内外,尤其是李阀的消息说个清楚。
李世民听完,陷入沉思。
家中的危机,比想象中要大。
起源,可能就在董淑妮身上,这位洛阳双娇的美色对李渊诱惑太大,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是一点都不错。
“我已派人去家中通知爹与大哥,可这些人都没有再回来。”
李秀宁问:“二哥,该怎么办?”
“别慌。”
李世民始终镇定:“有顶尖高手隐藏在暗中,我们也没法对付,爹与大哥的状态有些不对,贸然闯回家中,非但难以救人,恐怕会害了他们。”
“走,我们速去渭水!”
李秀宁找到了主心骨,柴绍更是早就安排妥当。
少顷。
在留了一些轻功高明之士传递消息后,柴家大院中奔出大队人马,也朝着渭水去了。
……
长安之北,高陵城。
这是连接都城与北方广大地区的咽喉锁钥。
无星无月,层层浓云的夜空下,高陵城墙之上,正有一名高大巍峨的男人负手而立。
“师尊,您.!”
淳于薇与拓跋玉异口同声,又戛然而止。
毕玄一伸手,滚滚气劲压得他们半点话音都发不出来。
武尊收了气劲,转头看向他们:“你们在担心什么?”
淳于薇与拓跋玉欲言又止。
他们感受到师尊身上,迸发出强悍异常、近乎燃烧的战意。
可以说是他们生平仅见。
战意从何而来,再清楚也不过。
面对那样的对手,武道意志不够强的人,恐怕连出手的胆量都没有。
而武尊的武道意志,放眼天下也是首屈一指。
当年面对巅峰曲傲,直接将对方的意志打崩,从此一蹶不振。
毕玄伸出一只手,登时灼浪扑面。
拓跋玉这才发现,师父桎梏多年的炎阳大法,竟有增进!
“这这是?!”
他吃惊之色让毕玄很满意:“得益于那奇妙空间,战神浮雕让我感受到前路之漫长,可其内的地火之气,又点燃了我的武学。”
“这一次,我可不是跃马桥时的毕玄。”
话罢,又深拧眉头,看向大草原方向:
“颉利一直受我庇护,我亦得到整个草原的虔敬。且此战关乎漠北格局命运,我若退缩,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
毕玄沉着一张脸,露出他称雄草原的霸气,带着严厉审视之色问道:
“你们觉得我会输?”
“不,”拓跋玉咬着牙,“师尊纵横草原从无敌手,是最雄壮的神鹰,世人皆知没有人能把您从马背击下!”
“您定会赢下这场对决!”
听了他的话,武尊哈哈大笑,笑声传播出去,高陵城楼附近的灯火全都被震灭。
这一晚,武尊没有阖眼。
他一直在打坐运功,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至巅峰。
第二日,依旧如此。
到了第二日晚间,他忽然大吃大喝,展现惊人饭量,喝了一缸陈年老酒。
接着就在城门口倒塌的军旗旁,伏地而睡。
武尊睡得非常香,呼声震天。
拓跋玉与淳于薇一直守在他身侧。
天明时分。
唤醒武尊的不是两个徒弟,也不是鸡鸣,而是头顶通灵鹞鹰的叫声。
毕玄睁开眼时,瞳孔像是两团火球。
从灼烧蒸腾状,慢慢压缩至一点,使他双目锋锐得吓人,只需一个眼神,就散发着叫人望而生畏的霸气。
这份气度,乃是他作为草原之神酝酿了数十载的结果。
大战之前将其点燃,进入了此生最巅峰的作战状态!
“走!”
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他听到极远处的马蹄声,于是迈开大步而行。
最终在颉利突利两位可汗的隆重迎接下,走入大军牙帐之中。
渤海王拜紫亭、靺鞨八部首领,契丹大酋阿保甲、摩会,铁勒王阿耶偌德齐来拜见。
梁师都李轨等九州叛贼,也俯身相迎。
毕玄的到来,让大军气势提高了数成。
“对方集结了多少人?”
“前方探得消息,唐军不及十五万人。”
“好!”诸多振奋的声音齐响。
颉利可汗放开嗓子:“此战兵力是三十万对十五万,优势在我!”
“成倍的兵力差距,这一次非逼得他们妥协,否则就打入长安城内。”
草原大军并没有因毕玄的到来而止步,简短修整商议后,再度拔营,直往渭水渡口。
……
初夏,本应是长安城郊绿意最浓时。
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如铁甲般密密匝匝地压下来,将天光吞噬殆尽。
空气中弥漫着土腥与河水的湿气,还有一种更沉重的东西,那便是此刻的肃杀气氛。
“咚咚咚~!”
大地震响!
突厥铁骑踏起尘埃,混合着兵戈寒意,闯入眼眶。
渭水北岸,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如一片骤然降临的移动丛林,长矛的锋刃在昏晦的天光下泛着幽冷微光。
战马的响鼻声、铁蹄不安刨地的闷响、皮甲摩擦的窸窣,汇聚成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压过了渭水奔流声。
目力强的江湖人在这叫人毛骨悚然的军阵前,朝草原大军核心处打量。
一面狼头大纛立于阵中,旗下,颉利可汗立马横刀,目光如鹰隼般穿过河面,直刺远处那座巍峨都城。
接着,颉利又看向渭水南岸。
只见旗帜鼓荡,玄甲如云。
周唐军阵肃穆无声,紧握刀槊的士兵皆显露杀意。
与草原阵前不同的是,大唐帅旗摆在最前沿。
一道白影,骑乘一匹白马,在看到草原大军到来之后,驭马来到渡口边沿。
这小小动作,便把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引来。
颉利的队伍平铺于关中平原,密密麻麻的全是战马军旗。
此时弓弦绷紧,朝战阵靠近,那是何等胆大!
周奕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唯有一双眼睛,审视着对岸难以数清的敌人。
“他会怎么做?”
靠下游一株高柳上,阴后望着两边战阵:“会直接杀进去吗?”
“没必要冒险,”邪王说到一半,笑了笑将自己的话否定了,“他的想法很难猜,也许打不起来,因为颉利求和的欲望更强。”
不远处,高丽郡的荣留王与弈剑大师同样在旁观。
荣留王问出差不多的问题。
弈剑大师却不必回应了。
因在颉利之前,正有一人打马而出,大军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他一眼认出了那人。
武尊,毕玄。
渭水奔流,浊浪滔滔。
两岸肃杀之气冲塞天地,突厥狼旗猎猎,中原大纛昂扬。
随着两道身影逐渐靠近,千军万马像是忽然屏息。
水面自发凹陷,形成一道无形涡旋。这时他们隔水对峙,气机交锋所造成!
武尊身躯伟岸如大漠孤山,越是靠近河畔,周身异象愈发明显。
丈内空间扭曲,空气因极致的高温而氤氲晃动,下方的河水不断发出“嗤嗤”声响,腾起缕缕白汽。
炎阳奇功已催至巅峰,他便似一轮落入人间的骄阳,光焰万丈,睥睨苍生!
“天师。”
毕玄举目望来,声音传遍四下:“中土与漠北还可和平相处吗?”
“可以。”
周奕的话传得更远,上下游的人全能听到:
“将漠北归入九州,从此再无汗廷,也无靺鞨、铁勒契丹等部,天下为一国。”
南岸数十万人听罢,既震惊又兴奋,发出了欢呼声。
北岸的草原人,一个个变了脸色。
各部首领这才明白颉利口中的“新君野心”为何物。
毕玄轻笑一声,忽然战意迸发:“中土与草原法则不同,这是不可能的。”
周奕平静讲述:“我并非征求你的同意。”
与武尊的体型相比,他自然算不上魁梧。
但那匀称的身体中,所蕴含的伟力是可怕的,这一句简单话语,彻底打碎了颉利等人的幻想。
武尊还未行动,周奕已翻身下了白马。
镇寇大将军尤宏达抢步上前,将白马牵走。
“金狼军屡次犯边,杀我朝平民无数,今日,我将结束这一局面。”
远方传来一声怒吼。
颉利称霸草原,并未被周奕的气势吓倒:“口出狂言!”
“有草就有马,有大片草场就会孕育马群,马吃草,人吃肉,北地牧马南下历来如此,你如何能改变?”
周奕直视颉利:
“你们这群人便是草原上的害虫,害虫一死,草更茂盛,牛羊更肥。只不过害虫已没机会看到,今日你们的血,将在关中平原流尽。”
突厥牙帐中的那帮人,有一个算一个。
见周奕表明态度,哪怕被大军重重保护,心中也无比忐忑。
便是南岸众人,也没料到能听见这么果决的话语。
下一刻,众人呼吸一窒。
因为岸边的白影动了,似乎要朝对面大军走去!!
武道高手没法应对摆开的军阵,这几乎是江湖上的共识,就算你是天下第一,肉体凡胎也不可能穿过枪戟丛林。
能杀一百,杀一千,难道还能杀一万、十万?
更别说,对岸的草原大军,可是有三十万人马!
天师要做什么!?
众人惊悚,虚行之与陈老谋心下焦急,却不好开口。
在场之人,唯有尉迟敬德觉得理所当然。
而尤宏达脑海中,则是反复出现大火、洪水、大雪等场景。
他回神时,
周奕已立於波涛之上,气度沉凝如深渊。
他不见丝毫烟火之气,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宛若熔炼黄金,透着一股更为纯粹内敛的神意。
神意锐现,看向挡在前方的武尊。
似受武尊影响,他周身也陡然灼热起来。
“你要挡我?”
“来吧,与本人一战!”
毕玄一声暴喝,如雷霆炸响渭水。
他看出周奕的异样,却晓得有进无退的道理。
于是率先而动,一步踏出,脚下河水轰然爆炸,身影如离弦之火矢,直扑周奕。
跟着一拳轰出。
正是其名震天下的炎阳大法!
一拳出,仿佛抽干了四周所有水汽与空气,形成一片灼热、凝滞、令人窒息的真空力场。哪怕是观者纵在岸边,亦觉口干舌燥,如陷瀚海流沙。
武尊的炎阳领域让诸多晓得他底细的大宗师微微动容。
明白他的战力更进一步。
周奕不闪不避,面对这足以熔金蚀铁的一拳,只是抬起手,并指为剑,打出道门印诀。
剑指劲风并非凌厉,反显温吞。
然而,就在指劲与拳风触碰的刹那!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响在耳中,而是响在所有人心底。
只见他那一点指尖,骤然迸发出难以形容的光热!
与毕玄那般扩散四周的灼热气场不同,这是高度凝聚、极致纯粹的一点至阳本源!
毕玄那焚山煮海的炎阳气劲,撞上这一点至阳,竟如冰雪遇沸汤,发出“滋滋”悲鸣,被从中生生灼透瓦解!
什么?!
毕玄赤红色的眼眸中首次闪过惊骇。
他的炎阳真气,竟被对方更霸道的阳力完全压制!
周奕不言不语,一步踏前,第二招随之而出,一掌按来。
掌势甫出,异变陡生!
以他二人为中心,浩瀚的渭水河面猛地剧烈沸腾!
无穷无尽的水汽被那掌心中蕴含的恐怖热力瞬间蒸发,白茫茫的雾气冲天而起,犹如凭空升起一道横锁大江的巨大雾墙,顷刻间将两人身影吞没大半。
两岸一片哗然,只见雾气之中,金光与赤芒疯狂闪烁,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雾中,毕玄怒吼连连,炎阳奇功催到前所未有的极限,赤红色的气芒将他映照得如同神魔。
某一刻,月狼矛已然在手。
那是阿古施华亚,是武尊最强悍的武器,更有草原不败的寓意!
矛影纵横,每一击都带着大漠的狂沙与酷烈,足以撕裂千军。
然而,无用!
周奕便如行走在人间的至阳神祇,他的至阳之力并不散发,而是凝聚于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举手投足之间。
毕玄的灼热气流靠近他便自然消融,月狼矛的凌厉攻势被他以指掌轻描淡写地格开,乃至不断反震回去。
至阳之力透过交锋,一丝丝地穿透毕玄的护体真气,灼烧着他的经脉。
毕玄只觉五内俱焚,自己苦修一生的炎阳真气,此刻竟在体内造反,倒行逆施,反噬其身!
“噗——!”
不过短短数招,雾霭之中,毕玄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甫一离体,竟在空中便被蒸发成赤色血雾。
他伟岸的身躯剧烈摇晃,踉跄后退,每一步都踩得水面炸开,脸色由赤红变得金纸一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灰败色。
败了!
在战神殿大有增进,竟还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他赖以纵横天下的炎阳奇功,在对方那近乎的至阳本源面前,好似不堪一击。
“这这是”
他喘气低吼间,周奕的身影自雾中缓缓步出,周身金光内敛。
俯瞰着气息萎靡的毕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
“这就是你追求的至阳无极。”
“可你的炎阳奇功,很难走到这一步。”
毕玄虎躯一震,武道意志不断跌落,体会到了当初曲傲被他打击时的痛苦,眼前的白影无限放大,巍峨缥缈,难以逾越。
“你冰冻永安渠,分明是阴力,如何能催动至阳?!”
周奕轻飘飘道:“万法同源,阴阳轮转。”
“啊——!”
武尊忽然仰天大吼,浓云之下,一道闷雷响起,似在呼应。
他正在掉落的武道意志,突然拔高。
甚至,超过他此前的巅峰时。
远处的拓跋玉与淳于薇悲呼一声,已知师尊必死无疑。
他将自己的精气神以炎阳奇功点燃,三宝为燃料,灼人烧己,同入炼狱!
狂暴的热浪席卷天地,毕玄一拳挥出,渭水堆波数丈,夸张的灼气,使得周围进入一片白雾世界。
然而随着周奕一掌推来,所有的白雾,又在一瞬间二次蒸发,消失不见,却让空间剧烈扭动。
毕玄咬紧牙关,他自燃三宝,可炎阳领域始终撑不开,与至阳无极的差距实在太大。
领域不断被压缩,最终被周奕的至阳之力逼入体内。
接着一身真气,全部涌入他的心脉处!
他盯紧周奕,感受着袭入体内的至阳之力。
这种他一直在探索的力量,终于被他真切感受到了。
“好,好厉害的至阳无极。”
毕玄涌现出疯狂之色,把这股力量,也吸入心脉,细细体会一番。
幻想着自己拥有这种力量,达到了这渴望中的境界。
“轰~!”
下一瞬间,武尊的武道意志与三宝炸开!
众人听到一声爆响,只见毕玄高大的躯体燃烧着火焰,自胸膛炸出的血液也成了飞向四方的火雨。
有的在空中蒸发,有的坠落渭水发出呲呲声响。
这画面,让所有人惊骇欲绝。
“砰~!”
武尊砸入水中,带着疯狂后的解脱,顺着渭水流向下游。
草原不败神话,今日终结.
拓跋玉与淳于薇不再管突厥大军,冲向下游,准备捞取武尊的尸首。
周奕没有多看一眼,转身踏波而去。
南岸欢呼雷动,鼓声大作,北岸突厥牙帐中的那些人,全都失色。
颉利满眼不可置信。
没有人比他更懂武尊有多么强悍。
他本身也是武道宗师,可在武尊面前,就像一个小孩一样。
今次武尊的惨败,属实到了难以理解的范畴。
那个人,该多强?!
颉利狠狠吸了一口气,望着走来的周奕,大声吼道:“列阵!”
草原大军齐声吼喝,摆出来枪阵、戟阵、箭阵。
任何武道高手,看到这样的肃杀军容都要望而却步。
但是
刘武周、梁师都,铁勒王阿耶偌德等人心脏狂跳,他们既愤怒,又忐忑。周奕每迈出的一小步,都像是狠狠碾在他们的心头上。
没有停~!
这个噩梦一样的家伙还在靠近!
突利的眼睛也泛出一片血红,怒色盈面。
整个草原汗廷的尊严,正在被人践踏。
他咬着牙齿,听到一旁颉利可汗喊道:“大唐天子,止步!”
见周奕恍若未闻,颉利的脸陡然阴沉起来:
“我们一旦开战,必然血流成河。不若订盟互不侵犯,尽管这次长安高墙有漏,我也愿意即刻撤军,给中土新君一个面子。”
周奕望向中军:“你还想撤军?先把人头留下。”
“狂妄~!!”
颉利瞪目怒吼一声,吹响一只金色号角。
那是南下牧马抓人时才用的信号。
军中最凶悍的骑兵听罢,立刻发出似驱赶羊群般的震天哄笑与怒骂,用的全是突厥话。
无数金狼骑也觉得被羞辱,得到大汗号令,全部拔出弯刀,朝那狂妄的人影冲去!
面对金狼骑冲来,周奕一步踏出,竟如御风而行,身影模糊。
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阵前!
不等突厥先锋反应过来,剑光乍起。
那已不是凡间的剑法。
剑光如惊鸿游龙,更如暗夜中骤然撕裂乌云的闪电。
剑气纵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雨纷飞。
他一人一剑,竟似一道逆流,悍然杀入了三十万军阵之中!
身影过处,掀起层层血浪,无人是一合之敌,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军阵中犁开一道惨烈缺口。
颉利可汗与周围各部首领不惧反喜,机会来了!
突利瞳孔收缩,也厉声喝令:“杀了他!围死他!”
更多的狼骑如潮水般涌上,梁师都、凉国、西秦精锐人手也全部出动。
刀矛如林,箭矢如蝗!
可是,总在触及军阵那一道白影前被无形气墙震开,或是被神鬼莫测的剑光绞碎。
周奕越战越疾,在某一刻身影几乎化为一道旋转的白芒,剑气冲霄而起。
就在虚行之等准备下令冲杀过去时。
忽然,空中乌云翻滚,天象大变!
黑云剧烈涌动,低沉的雷鸣在天际咆哮,仿佛有巨龙在云层后苏醒。
周奕杀过一圈人后,立于万千敌军中心。
云暴下,恐怖的自然之力被他调动起来。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所有厮杀声、呐喊声都在远去。
莫名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传来,身上的头发汗毛莫名竖起,天空电光大亮,颉利可汗望着云头裂开一道豁口,有种天要崩塌的即视感。
莫名惊悚感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看到云下豁口与那道单手举天的白影连在一起。
天与人,混元合一。
就在众人窒息感强烈已极时,一道巨大声响,让体内窍神颤抖。
“轰隆——!”
天上一道无比巨大的紫色电蛇突兀而出,在众人无法想象的眼神中,撕裂了厚重天幕,顺着周奕掌心覆压,狂猛地轰击而下!
天威化作毁灭的雷霆,狠狠砸入突厥军阵最密集之处!
震耳欲聋的巨响吞噬了一切声音。
刺目的雷光让无数人瞬间失明。
大地都像是在剧烈颤抖,泥土、残肢、断刃、战马的躯体被狂暴的气浪掀上高空。
以落点为中心,一圈焦黑的冲击波纹猛然扩散,成片的突厥精骑连人带马化为焦炭,或被可怖的冲击力撕成碎片。
雷光过后,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焦坑,青烟袅袅,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刹那间的死寂。
幸存的突厥武士们呆立原地,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骇然,望着那焦坑附近依旧傲立的白衣身影,如同看着降世神魔。
颉利可汗受惊,胯下的神骏战马已惊厥倒地,他本人像是忘了宗师手段,被震落马下,金冠歪斜,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天地之力再次暴动。
云层中翻滚的电蛇不断被引下,刺啦刺啦一道道闪电链将装备精良的金狼大军、凉国精锐、西楚铁骑来了个串烧。
大片兵卒冒烟倒下。
轰鸣声炸响在耳边,天地失了颜色。
原本冲向周奕的大军,此刻好似疯了一般乱撞乱踩,再无章法。
但五雷轰顶,电蛇搅动并未结束,随着周奕所在,雷光电闪,一道道霹雳从黑云中砸下。
这一刻,什么草原人信仰的法则。
什么江湖共识,全都稀碎!
“啊~!!!”
恐慌的声音胜过了惨叫,一些人以为雷神下凡,浑浑噩噩中念叨着雷神爷爷饶命之类的话当场下跪,一点抵抗的意志都没有了。
渭水南岸,本欲冲上去的将军、豪侠们,一个个张大嘴巴,傻在原地。
李靖、徐世绩等人全都呆住了。
高丽郡的荣留王汗如雨下,望着在雷光中乱串的三十万大军,想象着自己差点加入其中。
他甚至连‘荣留王’这称号也不想要了。
北岸大军中,颉利可汗浑身僵硬,忽然看到那白衣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剑锋,锁定了自己。
周奕一步迈出,几成缩地成寸,瞬间已至颉利面前。
“饶命.!”
骄傲的颉利可汗低下头颅,在无尽的惶恐与后悔中放弃反抗,选择求饶。
可是,一道堪比方才天雷般璀璨的剑光已然掠过。
世界在颉利可汗眼中天旋地转!
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躯体缓缓倒下,以及那面伫立在一旁、象征着突厥汗国荣耀的金狼大纛从中断裂,轰然倒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