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刺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恐惧而几乎停摆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冲到书桌前,因动作太猛,甚至撞翻了旁边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但他根本顾不上了!
他颤抖着手,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亲自研墨,然后提起那支他平日里用来批阅公文的狼毫笔。
深吸一口气!
再深吸一口气!
他努力地,让自己的手不再发抖。
然后,他落笔了!
笔尖在纸上游走,一行行谄媚到了极致,却又显得无比“真诚”的文字,跃然纸上!
他将韩云吹捧成了千年不遇的圣主,是解救万民于水火的真龙天子!
又将自己贬低成了一个有眼无珠,被腐朽朝廷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最后,他用最谦卑的语气,表示愿意献出整个冀州的兵马、钱粮、户籍、土地……只求能追随在韩云麾下,为主公的千秋霸业,献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写完最后一个字,冀州刺史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桌上那封墨迹未干的降书,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大炎的刺史。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那封降书彻底写完,也算是彻底落了地。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给吐出去!
背叛朝廷,投靠反贼……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可转念一想,不投降,就得死!
投降了,至少还能活!
至于什么名节,什么忠义……
去他妈的吧!
老子都快没命了,还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什么!
求生的欲望,很快就压倒了那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羞耻心。
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爬了起来,目光在书房里来回扫视。
降书写好了,可派谁去送,这又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这使者,不能是普通人!
必须得是个能言善辩,心思缜密,八面玲珑的家伙!
万一派个蠢货去,一句话说不好,惹恼了那位杀神韩云,别说投降了,怕是连人带信,都得被人家剁成肉泥!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心腹的名字,但很快又被他一一否决。
这个太蠢,那个太愣!
这个胆子太小,怕是见到韩云的面,就得尿裤子!
那个又太傲,万一摆刺史府的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妈的!养了这么多废物!”
刺史大人气得直骂娘,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书房角落里,一个一直默默站着,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青衫幕僚身上。
“林儒!”
他嘶哑着嗓子喊道。
那名叫林儒的幕僚,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大人,有何吩咐?”
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
他,正是刺史大人手底下,最能揣摩上意,也最会看人下菜碟的心腹!
“你过来!”
刺史大人对他招了招手。
林儒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刺史大人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力道之大,捏得林儒手腕生疼!
他将那封还带着他手心冷汗的降书,郑重地,仿佛托付着自己身家性命一般,塞到了林儒的手里!
“林儒啊……”
刺史大人的声音,都在发颤!
“本官……不,是我的身家性命,我全家的身家性命,还有你……你全家的身家性命,就全都在这封信里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儒的眼睛,一字一顿,像是要把每个字都钉进对方的脑子里!
“此去东郡,务必!务必!要小心谨慎!”
“见到韩云……不,是韩主公!见到韩主公,一定要把姿态放得越低越好!咱们是去投降的,不是去谈判的!你懂吗?”
林儒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心惊肉跳,但还是强作镇定,连连点头。
“下官……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
刺史大人松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此事,一定要办成!一定要说服韩主公,接纳我们的投诚!”
“办成了!你就是我冀州第一功臣!金银珠宝,美女良田,本官……我,我私人赏你!保你三代富贵!”
他拍了拍林儒的肩膀,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阴冷无比。
“可要是……要是办砸了……”
“你,就不用回来了!”
“因为,我也活不成了!咱们,就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个伴吧!”
这番话,恩威并施,吓得林儒浑身一哆嗦,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知道,这趟差事,是天堂,也是地狱!
“大人放心!”
林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卑职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定然不辱使命!必定让主公……韩主公,看到我们冀州的诚意!”
“好!好!好!”
刺史大人连说三个好字,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去吧!挑最好的马!现在就走!星夜兼程!一定要抢在所有人前面!”
“是!”
林儒领命,将那封薄薄却重如泰山的降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紧紧贴着胸口。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快步走出书房。
片刻之后,刺史府的后门悄然打开,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卷起一阵烟尘,朝着东郡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冀州刺史府的后门,那匹快马卷起的烟尘还未彻底散去,一道来自青州方向的信鸽,便“扑棱棱”地落在了青州刺史王大人的书房窗沿上。
王刺史,就是前几日把京城来的徐使者气得差点吐血的那个王胖子。
此刻,他正优哉游哉地品着他那珍藏的雨前龙井,心里头还盘算着,该怎么继续跟朝廷那边打太极,拖延时间呢。
可当他取下信鸽脚上的小竹管,展开那张薄薄的密信纸条时,他脸上的悠闲,瞬间就凝固了!
“啪嗒!”
那只他宝贝得跟亲儿子一样的名贵茶杯,从他那肥厚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温热的茶水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