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踹了一脚，抬眼看向小狐狸，却见它来回摇晃，留下一团白色幻影。
巴掌大小的狐狸在枕头上漫步，不时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的无助。
“滚，再晃弄死你。”
这一声呵斥有些虚浮，但月狐总算消停了。
商月忍着血肉的刺痛，却又觉得那疼痛来自脊骨深处，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心法上。心中念着上清沧月诀纲要，让内力一遍遍冲刷身体百脉，她感受不到这样做是否减轻了痛苦，因为身体已经在疼痛中逐渐痉挛麻木。
纯净的月华之力自体外冲撞脉门，内力骤然停滞，顾不上念到一半的心法，喉间涌上的痒意让她接二连三呛出鲜血。
是月狐，撞了自己的脉门。
意识到这一点，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血腥气全数化为暴怒，商月一把掐住作乱的月狐，杀意翻涌。
在掐死小狐狸的前几秒，理智压过情绪，让她记起方才那股极为纯粹的力量。
属于上清沧月诀的力量。
抹掉唇边的血，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商月松了手上的力道，问：“你是跟着我，来到了这里？”
月狐收回想要咬人的动作，懒懒地分给女孩一个眼神，点头。
定定地看了小狐狸几秒，商月把它丢在枕头上，重新陷进被褥里，平复气息。尾巴好像全部长出来了，除了皮开肉绽的痛感，骨头已经不再抽搐。商月翻身，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慢慢控制住喘息声。
感觉没有第一次那么痛苦，是因为身体开始适应，还是心法起了作用？
内力可以全天运转，商月平时也没有中断心法的习惯。被月狐打断了片刻，她缓过一口气，重新运转大小周天。
月狐似乎愣了一下，接着竟然暴躁起来，在女孩身上来回蹦跳。看似杂乱的动作，每一下都准确踩在商月脉门上，片刻都不让她运功。
“你想死？！”
一掌拍在月狐身边，商月皱眉看着这只小东西，血液一股股冲得青筋直跳。
商月生气，月狐也很生气。它狠狠地跺着枕头，呜噜呜噜想说什么，却根本无法和女孩沟通。小狐狸气得追着自己的尾巴咬，在枕头上愤愤地转了几圈，突然一头冲向商月。
月狐融入体内，女孩身上奔涌出银白色微光，异化后的耳朵和新生的狐尾都不再难受，能够如手指般随意操控。
视线突然清明，混沌感也减轻许多，商月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喃喃道：“武魂附体？”
外显的武魂还能附体？这显然与现有的武魂研究结果不符。
罢了，不符就不符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不了做第一个特立独行的魂师。
窗帘缝隙中投出一线月光，商月望着那一抹亮色，心中逐渐浮现出某种猜测：停止运转心法的时候，自己的痛苦似乎能减轻许多。
尝试再次唤醒内力，骨髓中同步出现尖锐的刺痛。
商月连忙掐断内力运转，识海中传来“嗷”一声叫唤，像是在提醒自己，终于猜对了。
没有欣喜，无比惊悚的感觉蔓延了整个脊背，商月心中罕见地出现慌张：为什么会这样，保命的心法难道不能使用了？明明白天还没有这种情况，之前用内力提速也没有任何问题……难道说，是晚上的月光太强了？上清沧月诀最佳的修炼时间，也是心法运转最快、内力最为充盈的时候，竟然不能修炼？！
是这个世界的排斥，还是这具肉体对内力的排斥？
此前六年都没有异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心法已经突破六重的时候，再告诉自己，前路不通？
“小东西，能不能听见？”
将意识沉入识海，商月看见了漂浮在精神之海里的月狐。思及方才出现的同源力量，她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缘由？”
点头点到一半，又向左右摇摆。落在商月眼里，就是小狐狸用脑袋转了几圈，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让人不知其所以然。
商月：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是或否给个话。
月狐：或。
一人一狐对峙许久，月狐先看不下去了。它用尾巴做出扫地的动作，催促商月回去收拾残局。
想要暗骂几声，一时却想不到该吐槽哪一点，还不得不把带着血的被褥甩到洗漱间。商月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铺，有些不耐烦。
她走到窗户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凝望中天上的明月。
世人总说月亮寄托着无限的情思，盛衰消长，皎洁中又能反映世事无常。但对沧月门来说，月亮代表的反而是肆无忌惮的毁灭，以及源源不断的力量。
尖利的暗色指甲在月光中试探，给清冷月色添上几分晦暗的疯狂。
上一世，作为沧月门弟子，见证了无数阴暗与肮脏，在明月下被埋藏。那一轮月，是沧月门弟子的力量来源，是沧月门在武林中的地位与尊严，也是这人世间的错乱与癫狂。
它占据夜晚，震慑着夜幕下的一切，却又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理智强迫自己冷静，商月将慌乱的情绪从心中驱离。
月圆之夜不能修炼又何妨，只要自己还能变强，这路就还能走。月狐肯定知道点什么，只可惜暂时说不了话。没关系，武魂变异而已，就算兽化又能怎么样。
脑海中闪过师父的武魂，狰狞却锋锐的蜘蛛长腿，逐渐唤起商月心中别样的想法：若是不能改变自己，不如压制别人，就像天幕上凌驾一切的太阴星。
师父有不愿面对的过去，有无法心生喜爱的武魂，却无一人敢在她面前置喙。
因为她强大，因为她是教皇。
绝对的实力和地位差距，足以磨平一切想要遮掩的异常。
只要我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哪怕是不可逆转的兽化，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外貌。强大起来，拥有足够的权力与地位，终有一日，我能成为魂师界新的君王。
先门主，你错了，“一人之下”换不来尊荣，只会导致灭亡。
这一世，本座要做教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