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医院,顶层特护病房。
姜于洪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五针。
医生说他运气好,再偏一寸,这辈子就得在轮椅上过了。
柳苗苗紧紧握着他的手,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
病房门被推开。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笔挺,气息沉凝,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
“苗苗,你先出去一会儿。”
姜于洪拍了拍柳苗苗的手背,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嗯!”
柳苗苗乖巧地点头,擦了擦眼泪,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姜于洪脸上的温情荡然无存。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双眼充血,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人,给我揪出来。”
“我要把他一刀刀剐了,切碎,丢进黄浦江喂鱼!”
“听到了没有!”
为首的壮汉微微躬身:“老板,开车撞您的人,已经抓到了。”
“招了么?”姜于洪的声音冰冷刺骨。
“是个亡命徒,收了五百块钱,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废物!”
姜于洪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就从明面上的人开始!”
“先去把凤凰大酒店给我平了!再把那个温州卖鞋的杂碎给我找出来!”
“是,老板!”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离去。
姜于“洪眯起眼睛,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是我姜于洪这几年太和气,让上海滩的阿猫阿狗都忘了,于洪街姓什么了?”
……
凤凰大酒店。
凤凰姐刚听说姜于洪被撞的消息,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要糟。
她第一时间派人去找那个姓年的温州佬。
“哐当——!”
一声巨响,酒店的落地窗被人用酒瓶砸得粉碎。
凤凰姐脸色一变,一个敏捷的翻滚,直接躲到了厚重的红木柜台后面。
紧接着,雨点般的啤酒瓶呼啸而至,砸得大堂一片狼藉。
忽然!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凤凰姐的脸色瞬间煞白,再也顾不上风情万种,扭头就向着后门狂奔。
下一秒,滔天火光吞噬了整个酒店大堂。
凤凰姐狼狈不堪地站在街口,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酒店被熊熊烈火笼罩,一张俏脸难看到了极点。
“凤凰姐,我的老板请你走一趟。”
八名壮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堵死了所有去路。
凤凰姐喘着粗气,眼神冰冷:“我的店都被你们烧了,还不够吗?”
“老板的怒火,需要有人来平息。跟我们走一趟吧,别让我们为难。”
话音刚落,另一群人从街角快步走来。
这六人穿着统一的黑色练功服,步伐沉稳,眼神冷峻,径直走到凤凰姐身后。
姜于洪的手下见状,为首的壮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新来的一人上前一步,迎上对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军爷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好!”
姜于洪的头马只思索了一秒,便干脆利落地应下,随即一挥手,带着人转身离去。
凤凰姐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地看向身边的青年,满脸感激:“余庆,替我谢谢军爷。”
“军爷还说,请您过去一趟,他要亲自问问情况。”余庆面无表情地说道。
凤凰姐脸色微变,粉拳紧握。
片刻后,她终是化作一声苦笑:“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撞了姜于洪,这个黑锅,我不能背。”
“见了军爷,你自己跟他说。”余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只负责带路。”
凤凰姐贝齿紧咬红唇,最终还是转过身,跟了上去。
……
半个多小时后。
那两个壮汉再次回到医院病房。
“人呢?”姜于洪靠在病床上,闭着眼问道。
“凤凰……被军爷的人带走了。那个温州佬,跑了,没找到!”
“好好好!”
姜于洪猛地睁开眼,怒极反笑。
“我姜于洪养条狗,对着外人还能吠几声!”
“你们倒好,跑了一圈,空手而归!”
其中一人立刻单膝跪地,低头道:“老板,我跟老四今晚就动身去温州,就是把温州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把人给您带回来!”
“滚!”
“是,老板!”
看着两人仓惶离去的背影,姜于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怒火焚烧。
他能想象到,明天整个上海滩会如何议论。
于洪街的姜于洪,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开车撞进了医院,连个仇家都找不到。
奇耻大辱!
“温州!”
姜于洪一把扯掉手上的输液针,撑着身子下了床。
病房外,十几个心腹见他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姜于洪推开试图搀扶他的人,径直走向医院的值班室。
值班医生看到这群煞神呼啦啦地闯进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没等他开口,姜于洪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能打外线吧?”
“能!能!”医生连连点头。
姜于洪迅速拨通了张诚的bb机号码,只留下一句话。
【上海,速回电。】
十几分钟后,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值班室里炸响。
“姜总,国库券那事儿我正想办法,您不用这么急吧?”电话那头传来张诚的声音。
张诚确实很疑惑。
三十多万的国库券,对普通人是天文数字,但对姜于洪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张诚,帮我个忙。”
姜于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森冷。
“您说。”
“我被一个温州佬算计了,他现在应该在逃回温州的路上。”
姜于洪一字一顿,杀气凛然。
“我要他的命。”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此刻,张诚正在阜宁县南阳街治安所的值班室里。
严打期间,大晚上也只有这里能找到电话。
片刻的沉默后,张诚沉声开口。
“对方叫什么?”
电话那头的姜于洪,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我的人已经动身去温州,到时候不用你动手,你只需要帮我把他从洞里找出来。”
“浙江,毕竟是你的地盘。”
张诚的嘴角抽了抽。
大哥,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我连温州都没去过。
“对方的资料,我的人会告诉你。”姜于洪只知道对方姓年,是个卖鞋的温州人,其余一概不知。
“行。”张诚答应得很干脆。
“对了,你上次让我帮你弄的防护器材,我让他们顺道给你带过去。”
“多谢姜总。”
“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只要帮我找到人,就是帮我天大的忙!”
“嗯。”
挂断电话,张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去温州找一个存心躲藏的本地老板,这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像一个嘉兴老板想来阜宁县找他张诚,只要他想躲,对方把阜宁县掀了也找不到。
姜于洪的忙,帮了他太多,这个情,不能不还。
“张哥!”
治安所的小警察小行拿着饭盒走进来,看到张诚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要不要吃点宵夜?”
张诚摇了摇头:“不了,还有事,先走了。”
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半包华子丢过去。
“不用送,几步路。”
离开治安所,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民警。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张诚被盘查了四次。
回到出租屋,张诚立刻叫来张剑豪。
“明早,去买五张去温州的车票。”
他又看向张大脑袋:“过两天有批货从上海运过来,你找个仓库先存着。”
躺在床上,张诚毫无睡意。
他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哥,明早谁跟你去温-州?”隔壁床的张剑豪小声问。
“你,多树,盼福,广地,跟我去。”
“哥,我也想去!”小涛满是期待地探出头。
张诚瞥了他一眼:“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啥任务?”
“去找那些录像厅的老板,问问他们,厅子还开不开了,卖不卖。”
“哥,这事剑豪哥不是问过了吗?他们都不肯卖。”
张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今晚之后,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