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传 第62章 安神香误触记忆（中）

午夜过后，藏经阁前的广场空无一人。林小雨将玄色外袍紧了紧，目光坚定地看向不远处那座静谧的碧瓦红梁小院。那是沐清雨的居所，名为\"听雨轩\"。

陈阿嬷站在她身后，忧心忡忡：\"小雨，你真的想好了吗？清雨姑娘现在正在闭关疗伤，贸然打扰恐怕...\"

\"阿嬷，我必须知道真相。\"林小雨轻声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那支香不是偶然，师父是有意要我知道一些事。\"

陈阿嬷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我在此等你。若有什么异动，我会立刻通知掌门。\"

林小雨感激地点点头，迈步向听雨轩走去。深夜的风带着几分寒意，吹得院中的海棠花瓣纷纷扬扬。林小雨注意到，那些海棠花竟在这深秋时节反常盛开，花瓣上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蓝光。

\"冰魄之气...\"林小雨凭借刚刚突破的观微境界，轻易察觉出这些花朵生长的异常。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花瓣在她掌心迅速化为一滴水，随后又凝结成冰晶，最后消散无踪。

\"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林小雨抬头，看见沐清雨站在门口，一袭白衣如雪，发间只简单地插着一支木簪。她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嘴唇却泛着不自然的红，仿佛涂了胭脂，又似是内伤所致。

\"师父...\"林小雨上前一步，却在看清沐清雨的双眼时猛地停住。那双眼睛不再是她熟悉的清澈见底，而是布满了血丝，眼底深处似有无尽的疲惫与哀伤。

沐清雨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来。进来吧，有些话，是时候告诉你了。\"

走进屋内，林小雨发现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香炉，里面的香灰还残留着余温。沐清雨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在对面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那个香炉。

\"你看到了什么？\"沐清雨开门见山地问。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我看到了您...年轻时抱着一个婴儿，跪求凌霄子前辈救命的场景。那个婴儿...是我，对吗？\"

沐清雨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你。\"

\"您不是我的师父，对吗？\"林小雨继续问道，声音有些颤抖，\"您与南宫家有关系，南宫镜...是您的姐姐？\"

沐清雨的双手轻轻颤抖，她倒了一杯茶，却没有端起：\"南宫镜是我的同胞姐姐，我们是双生子。\"

林小雨心头震动，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中串联起来：\"那么，我的父亲是...\"

\"魔教圣子。\"沐清雨轻声道，\"你是南宫镜与魔教圣子的孩子，体内流着南宫家和魔教的双重血脉。\"

屋外突然刮来一阵强风，吹得窗棂作响。林小雨感到体内的魔气隐隐翻涌，但很快又被刚突破的观微境界压制下去。

\"为什么？\"林小雨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知道真相？\"

沐清雨抬起头，眼中泛起一丝红光：\"因为时间不多了。韩冬青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她会利用这一点逼我交出南宫家的传承。\"

\"南宫家的传承？\"林小雨困惑不解。

沐清雨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幅挂画。画后赫然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她取出木盒，放在林小雨面前：\"这是南宫家世代相传的'惊鸿剑谱'，只有南宫家血脉才能习得。\"

林小雨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紧盯着沐清雨：\"师父，我更想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您为什么要向凌霄子前辈跪求救我？您跟南宫镜...到底发生了什么？\"

沐清雨的眼神一黯，缓缓坐回椅子上：\"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南宫家与魔教的联姻本是父亲一手策划的，她希望通过这个联姻，既能让南宫家重回武林之巅，又能控制魔教的力量。\"沐清雨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姐姐南宫镜从小就比我出色，父亲将她培养成了南宫家的继承人，而我则是预备的'替身'。\"

林小雨皱眉：\"替身？\"

\"南宫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继承人需要有替身，以防意外。\"沐清雨苦笑道，\"我和姐姐从小就被训练成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都几乎看不出差别。只是姐姐学武天赋极高，而我更适合琴棋书画。\"

沐清雨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海棠花：\"联姻之日，姐姐却突然失踪了。父亲命我代替她完成婚礼，我本以为只是暂时替代，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林小雨追问。

\"没想到姐姐是故意失踪的。\"沐清雨转过身，眼中满是痛苦，\"她与凌霄子暗中联手，计划利用这次联姻吞并魔教，并将魔教的核心功法据为己有。\"

林小雨震惊不已：\"但是，您方才说我是南宫镜的孩子，这怎么解释？\"

沐清雨缓缓走回桌前：\"魔教圣子确实爱上了我，但她始终以为我是南宫镜。当我知道姐姐和凌霄子的计划后，想要揭穿她们，却意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然后呢？\"林小雨追问。

\"然后我的身份暴露了。\"沐清雨的声音颤抖起来，\"姐姐回来了，她对我的'背叛'极为愤怒。那一晚...南宫家满门被杀，只有我和姐姐在厮杀中活了下来。\"

林小雨不由自主地靠近沐清雨：\"那我的父亲呢？\"

沐清雨沉默了许久：\"她为保护我而死，死前将毕生功力注入了你的体内，希望你能活下来。但这股力量对于初生婴儿来说太过强大，反而变成了侵蚀你生命的魔气。\"

\"所以您带我来了玄天派...\"林小雨喃喃道。

沐清雨点头：\"是的，姐姐受了重伤，暂时无法追杀我们。我带着你逃到了玄天派，求凌霄子救你。她答应了，但条件是我必须留在玄天派，并对你隐瞒身世。\"

林小雨看着沐清雨憔悴的面容，突然明白了什么：\"您体内的寒毒...\"

\"是换血术的代价。\"沐清雨轻声道，\"为了压制你体内的魔气，我用自己的血脉来替你承担一部分。每次血月，你体内的魔气就会躁动，我就需要再次用冰魄针为你疏导。\"

林小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零散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拼凑成完整的记忆。沐清雨每次独自承受寒毒发作之苦，每次用冰魄针为她疏导魔气时那痛苦的表情，甚至是为她挡下毒掌时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林小雨哽咽道，\"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您明明可以丢下我逃走的。\"

沐清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眼中含泪：\"因为你是无辜的。你不该为大人的恩怨而付出代价。况且...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小雨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这些年，您为我承受了多少痛苦...\"

沐清雨扶她起来：\"不要自责，你是我的希望，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南宫镜呢？\"林小雨擦去泪水，问道，\"她还活着吗？\"

沐清雨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活着，但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南宫家灭门之夜，她受了致命伤，不得不借助魔教秘法续命。代价是...她的灵魂只剩下一半，另一半...\"

\"另一半在您体内？\"林小雨猛地想起之前看到的幻象。

沐清雨点头：\"是的，我们是双生子，血脉相连。她用秘法借我的生命力续命，从此我们的命运就彻底纠缠在一起。我若死，她必亡；她若灭，我亦将消亡。\"

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韩冬青想逼您交出南宫家传承是为了...\"

\"为了控制南宫镜。\"沐清雨苦笑道，\"南宫家的传承中有控制双生子灵魂的秘法，若能同时控制我和南宫镜，就等于同时掌握了正邪两派的核心力量。\"

林小雨握紧拳头：\"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沐清雨摇头：\"你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我之所以用记忆封印香，是想让你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修炼'观微'境界。只有达到这个境界，你才能领悟惊鸿剑法的精髓。\"

她取出一小瓶药粉，倒入香炉：\"这是我配制的安神香，能帮你稳定神识，有助于观微境界的突破。\"

林小雨接过药粉，却没有立刻使用：\"师父，还有一个问题...我在记忆中听到您称呼南宫镜为'阿姐'，还唱了南宫家的摇篮曲...您是真的恨她吗？\"

沐清雨的眼神变得深远：\"恨吗？也许吧。但血脉相连的感情，又岂是简单的恨能概括的？我们曾是最亲密的姐妹，分享同一个襁褓，同一个摇篮...直到权力和野心将我们分开。\"

她从衣襟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小心地展开：\"这是姐姐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也是我这些年坚持下去的原因之一。\"

林小雨接过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清雨， 保护好那个孩子，她是我们南宫家最后的血脉。 若有来生，愿你我不再为家族恩怨所困。 镜\"

林小雨看着这短短的字条，心中五味杂陈。沐清雨收回信纸，轻声道：\"时间不多了，我需要教你惊鸿剑法的核心要诀。\"

她站起身，走到院中，林小雨紧随其后。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沐清雨的白衣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惊鸿剑法共有十三式，取'惊鸿照影'之意。\"沐清雨轻声道，\"与春雨剑法截然不同，惊鸿剑法讲究的是'断'而非'连'，是'绝'而非'生'。\"

她伸出右手，指尖划过空气，仿佛在比划剑招：\"第一式，'断云'；第二式，'绝水'；第三式，'灭尘'...\"

林小雨全神贯注地看着，却见沐清雨的动作越来越慢，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到第七式时，她突然踉跄了一下，林小雨连忙上前扶住她。

\"师父！\"

沐清雨勉强一笑：\"没事，只是寒毒又发作了。\"

林小雨扶她回屋内，给她倒了杯热茶：\"您先休息，剑法改日再学也不迟。\"

沐清雨摇头：\"恐怕没有改日了。韩冬青已经派人监视我们，最多三日，她就会来逼我做出选择。\"

林小雨紧握她的手：\"师父，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的。\"

沐清雨苦笑：\"小雨，你知道惊鸿剑法为什么如此难学吗？因为它的最高境界，需要'断情绝爱'才能大成。\"

林小雨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沐清雨凝视着她的眼睛：\"意思是，修习惊鸿剑法的人，最终必须亲手斩断与最亲之人的羁绊。南宫家历代传人，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