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传 第63章 安神香误触记忆（下）

林小雨心头一震：\"您是说...\"

\"是的，\"沐清雨的目光如水般清澈，却也如刀般锋利，\"南宫家的传人最终都要面临一个选择——杀死最亲近的人，或者被最亲近的人所杀。这是血脉的诅咒，无可逃避。\"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几片海棠花瓣飘入室内，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落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林小雨攥紧拳头：\"我不信命！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打破的诅咒。\"

沐清雨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爱：\"你与你父亲真像。她也是这般倔强，从不相信命运。\"

她站起身，走到一处墙壁前，轻轻按下一块砖石。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暗格。沐清雨从里面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青瓷瓶。

\"这是什么？\"林小雨问道。

\"二十年前我为你配制的解药。\"沐清雨将瓷瓶递给她，\"我用自己的精血和九十九种珍稀药材炼制，历时九年才完成。它能彻底消除你体内的魔气，让你成为一个普通人。\"

林小雨震惊地看着瓷瓶：\"彻底消除魔气？那我岂不是...\"

\"是的，你将失去所有武功，再也无法修炼。\"沐清雨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你也将摆脱南宫家的血脉诅咒，摆脱魔教的追杀，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林小雨紧盯着瓷瓶，心中百感交集。成为普通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无法保护师父，无法对抗韩冬青，无法探寻真相...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可以逃离这场纷争，逃离那无休止的仇恨与杀戮。

\"师父，您希望我喝下它吗？\"林小雨轻声问道。

沐清雨的眼神复杂：\"我希望你活着，以任何形式。只要你活着，我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将手中的青瓷瓶放在桌上，轻轻推向林小雨：\"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林小雨看着桌上的瓷瓶，伸手捧起，却没有立即打开。她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师父，您不惜折寿二十年也要救我，是单纯因为我是您外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沐清雨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当年南宫家灭门之夜，我亲眼看着姐姐刺向你父亲的剑。那一刻，我恨她，恨她的无情，恨她为权力不惜牺牲亲情。我发誓，要保护你，让你成为一个不同的南宫家人，一个有温度、有情感的人。\"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但随着岁月流逝，我渐渐明白，姐姐的选择也许有她的苦衷。那封信是她临终前写的，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让我保护你。\"

林小雨望着沐清雨消瘦的面容，突然明白了什么：\"师父，您体内有姐姐的灵魂，所以寒毒发作时，您时常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沐清雨点头：\"是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想法是我的，哪些是姐姐的。唯一确定的是，我们都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是以普通人的身份。\"

她抬头看向窗外的血月：\"时间不多了，韩冬青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她掌握了控制我和姐姐灵魂的方法，一旦成功，整个武林都将陷入危险。\"

林小雨握紧拳头：\"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沐清雨苦笑：\"以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她。除非...\"

\"除非什么？\"林小雨急切地问。

\"除非你能在三日内掌握惊鸿剑法的精髓。\"沐清雨站起身，走到院中，\"来吧，我教你最后六式。\"

林小雨跟随沐清雨来到院中，月光如水，照在两人身上。沐清雨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锋利如剑。

\"惊鸿剑法第八式，'离尘'。\"她的手指划过空气，仿佛一道银光闪过，周围的花瓣都被无形的剑气斩落。

\"第九式，'绝影'。\"她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仿佛分化成数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带着致命的杀机。

\"第十式，'断念'。\"沐清雨的气息突然变得冷冽，整个院子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第十一式，'灭世'。\"她的双手合十，然后猛然分开，空气中爆发出一声轻响，地面上的落叶瞬间化为粉末。

\"第十二式，'归寂'。\"沐清雨的动作忽然变得极为缓慢，却给人一种时间被拉长的错觉，仿佛一刻成为永恒。

\"最后一式，'惊鸿照影'。\"沐清雨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林小雨身后，轻轻点在她的心口，\"这一式，需以自身为剑，刺入敌人心脉，同归于尽。\"

林小雨感到心口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这...这是自杀式的剑法？\"

沐清雨收回手，面色苍白：\"是的，惊鸿剑法的最高境界，需要以命换命。这也是为何我一直不愿教你这套剑法。\"

林小雨震惊地看着沐清雨：\"师父，您不会是打算...\"

沐清雨摇头：\"我只是想让你了解这套剑法的可怕之处。南宫家的诅咒，正是源于这一式。无数代传人为追求最高境界，最终都走上了杀亲证道的道路。\"

她轻轻拍了拍林小雨的肩膀：\"好了，你已经见过所有招式，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林小雨抓住沐清雨的手：\"师父，您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沐清雨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我希望你能活着，以任何形式。但如何选择，必须由你自己决定。\"

她轻轻抽回手，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写给你的信，三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按照信中所说去做。\"

林小雨接过信，正要开口，沐清雨却轻轻摇头：\"不要现在看，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她突然咳嗽起来，捂着胸口，脸色变得极为苍白。林小雨连忙上前扶住她：\"师父！\"

沐清雨挣扎着站直身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该回去了，明日还要继续修炼。\"

林小雨不忍离去：\"让我照顾您吧。\"

沐清雨摇头：\"不必，陈阿嬷会来照顾我。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提升实力，准备好面对三日后的挑战。\"

林小雨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师父保重，我明日再来看您。\"

沐清雨微笑着目送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缓缓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张卜卦纸，上面赫然显示着\"死兆\"二字。

\"看来，时间真的不多了...\"沐清雨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慢慢走到屋内，来到一面暗墙前，轻轻按下机关。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小型祭坛。祭坛上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和一个翡翠发簪，簪头已经断裂。

沐清雨跪在祭坛前，轻声道：\"姐姐，我会遵守承诺，保护好她。但是道路该如何选择，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她点燃一炷香，插在祭坛上，香烟缭绕间，仿佛有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身影浮现在烟雾中，向她伸出手...

回到藏经阁，林小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反复思索着沐清雨教授的惊鸿剑法，以及那个可怕的家族诅咒。

陈阿嬷为她准备了一碗参汤：\"怎么样？见到清雨姑娘了吗？\"

林小雨点头，接过参汤却没有喝：\"阿嬷，您知道南宫家的事吗？\"

陈阿嬷的手微微一颤：\"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师父是南宫镜的妹妹，知道我是南宫镜的儿子。\"林小雨平静地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韩冬青会对南宫家的传承如此执着？\"

陈阿嬷叹了口气，坐在林小雨对面：\"南宫家的惊鸿剑法，是天下间唯一能同时克制正邪两派功法的武学。据说练到最高境界，可以达到'一剑断万法'的地步。\"

林小雨皱眉：\"但师父说，最后一式需要自杀式施展...\"

\"是的，这也是为何南宫家注定要走向灭亡的原因。\"陈阿嬷神色凝重，\"每一代传人都希望突破这个限制，都走上了杀亲证道的道路，最终却落得家族内斗、血脉凋零的下场。\"

林小雨望向窗外的血月：\"那韩冬青为何...\"

\"因为她找到了破解之法。\"陈阿嬷低声道，\"传闻中，如果能同时控制南宫家的双生子，就能规避自杀式一击的代价，达到'剑出无回，敌我两伤'的效果。\"

林小雨猛地站起身：\"所以她要控制师父和南宫镜？\"

陈阿嬷点头：\"没错。如今南宫镜已经只剩半条命，而清雨姑娘也被寒毒所困。韩冬青只需等她们虚弱到一定程度，就能完全控制她们。\"

\"那我该怎么办？\"林小雨紧握拳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陈阿嬷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孩子，有时候，最大的力量不是来自武功，而是来自心灵的选择。清雨姑娘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林小雨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封沐清雨给她的信。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现在打开它。

信纸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小雨：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无论你如何选择，都请记住，你首先是你自己，而不是南宫家的传人，也不是魔教的后裔。 青瓷瓶中的药可以彻底消除你的魔气，但也会断绝你的武道之路。若你选择饮下，请带着阿嬷远走高飞，不要回头。 若你选择继续前行，就需面对惊鸿剑法的最后考验。记住，真正的'惊鸿照影'不在招式，而在心境。 无论何种选择，都是你的自由，我都为你骄傲。 师父 沐清雨\"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小字：\"信封夹层中有一把钥匙，能打开藏经阁密室。那里有你需要的答案。\"

林小雨仔细检查信封，果然发现一枚小巧的铜钥匙。她抬头看向陈阿嬷：\"阿嬷，藏经阁有密室吗？\"

陈阿嬷点点头：\"在藏经阁最深处，有一间只有掌门才能进入的密室。传说里面藏着玄天派最大的秘密。\"

林小雨握紧钥匙：\"我必须去看看。\"

陈阿嬷拦住她：\"现在还不是时候。韩冬青已经派人监视藏经阁，你现在去太危险了。等到天亮，我帮你引开她们。\"

林小雨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窗前，望着血月，回想着沐清雨教授的惊鸿剑法。那些招式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每一式都带着刚烈的杀机，与春雨剑法的柔和风格截然不同。

\"惊鸿照影...\"林小雨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曾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惊鸿照影本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有一只白鹤路过一片湖泊，它的倒影映在水中，美得令人心醉。一位少年为了捕捉这美丽的倒影，跳入湖中，却永远地消失了。后人在湖边立了一块碑，上书'惊鸿一瞥，甘愿殉道'。\"

林小雨突然领悟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原来如此...惊鸿剑法的最高境界，不是杀亲证道，而是为心中所爱赴死的决心...\"

窗外，血月渐渐西沉，东方已现出一丝鱼肚白。林小雨看着手中的青瓷瓶和铜钥匙，心中的道路渐渐清晰。

\"师父，我明白您的用意了。\"她轻声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需要舍弃一些东西。但我会走出自己的道路，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晨光中，那支燃尽的记忆封印香所化的灰烬被微风吹散，却在林小雨的窗台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符文印记，形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鸿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