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频国君来朝之后,又荏苒数年,帝舜这时年已八十余岁了。自在闽山与彭武、彭夷研究飞升之术,又得元秀真人之指示,勤加修炼,于仙道已有根基,因此颇有冲举之志。但因尚有两项心事办理未了,不免踌躇。
第一项是传禹之事,已经确定了,而儿子义均未曾安置妥帖,终必为碍。但是何以不早为安置呢?原来帝舜虽有子九人,而娥皇却无所出,都是女英及三妃登北氏所出的。女英所出的长子义均,自幼即归娥皇抚养,娥皇非常钟爱。因为钟爱,凡事不免姑息,因此义均不好学业,专喜欢歌舞。到得后来,习惯养成,而他的天资又笨,就是教导也教导不好。俗语有一句,叫作“外甥多似舅”,不想四千年前早有这个成例。所以帝舜要传位给禹,固然是事势情理所迫,不得不如此,但是义均既已如此不肖,就是帝舜要传位给他亦是不可能了。帝舜是个大智之人,岂有不知道之理?不过要预先安置义均,势必仿照帝尧待丹朱的成法,先放之于外,方才不发生问题。但是义均如果他出,娥皇势必偕行,不但父子分离,而且夫妻暌隔,心中未免不忍。加之十余年来,娥皇体弱多病,禁不得再有愁苦之事以伤其心。因此,帝舜传禹之心虽定于十年以前,而手续颇难即办。
这年是帝舜的二十九年,娥皇竟呜呼了,于是帝舜即下令,封义均于商,待过了娥皇葬期,即出就国。到得次年,葬娥皇于淯(现在陕西宝鸡县),给她上了一个尊号,叫后育。礼毕之后,义均就拜辞父母,向封国而去,帝舜第一项心事总算办妥。
第二项是有苗之事。原来有苗之民虽经伯禹、皋陶的讨伐,恩威并用,暂时已经帖服,然而三苗、狐功等陶铸之力实在不浅,好乱之性仿佛天生,年深月久,渐渐蠢动,又复不妥了。新近他们遗民中又出了一个枭雄,姓成,名驹,足智多谋,能言善辩,俨然是一个狐功的后身。
他推戴了一人作为君主,锐志恢复狐功愚民、虐民、诱民的三大政策,并倡议光复旧物。一时死灰陡然复燃,从三危山渐渐回到旧地,洞庭以南又复嚣然。帝舜知道这个消息,不好意思就将天下传禹,仿佛有避难卸责的情形,因而尚在考虑。
又过了一年,忽报有青龙一条,见于郊外。帝舜知道,这是伯禹将兴的先兆。一日视朝,就叫伯禹过来吩咐道:“朕自先帝上宾,忝陟大位已经三十余年。现在年逾九旬,精力日差,实无能力再理此万几之事,巡守方岳更不必说了。汝做事勤勉,所有这许多政务百官,自今以后都归汝去统治吧。”伯禹听了,再拜固辞。帝舜不许,伯禹只得受命。又过了多月,帝舜就向他说道:“伯禹!汝走过来,从前洪水滔天,警诫至深。能够成功,全赖汝之能力。而且汝对于国事能够勤,对于持家亦能够俭,都是汝之贤处。汝唯其不矜,所以天下没有人和汝争能;汝唯其不伐,所以天下没有人和汝争功。朕既然佩服汝之大德,又佩服汝之大绩,朕看起来,天的历数在汝身上,汝终究可以陟帝位了。
不过有一句话。汝要知道,大凡人身中总有两个心,一个叫人心,一个叫道心。人心最危险,道心最微妙。它们两个心刻刻在那里交战,人心战胜道心,就堕落而为小人;道心战胜人心,就上达而成为君子。但是贪嗔痴爱、饮食男女,一切都是人心,人心的党羽多,道心的帮助少。
顺人心做起来,表面极甘;顺道心做起来,表面极苦。所以两个心交战,道心往往敌不过人心。汝以后一切做事,总须一意注重在道心上,使它精熟,那么人心才不能为患。既然能够保全道心,尤其要紧是执着一个‘中’字,这个中字是先帝传授给朕的。因为道心虽是一个至善之心,但是应起事来,不见得一定对。天下有许多败事之人,问他的初心本来并不坏,只不过是或偏,或倚,或过,或不及,毫厘之差,遂致千里之谬,总是不能执其中的原故。总而言之,汝将来在位之后,第一要慎,第二要敬。‘吾尽吾敬以事吾上,故见为忠焉;吾尽吾敬以接吾敌,故见为信焉;吾尽吾敬以使吾下,故见为仁焉。’这三句,朕行之而有效,汝宜取以为法。假使四海困穷,天禄亦从此永终了。尤其可怕的是这张口,好是这张口,闯祸也是这张口,汝好好的去做吧,朕也不再说了。”
伯禹听了,再拜稽首,仍是推辞,说道:“现在朝廷之上,功臣甚多,请帝个个卜一卜,哪个最吉,就是哪个,不必一定是臣。”帝舜道:“伯禹!朕早已占过了。占卜之法,自己先定了主意,再谋之于玄龟。现在朕志先定,问之于众人亦无不赞成,鬼神许可,龟筮协从。卜筮之道,绝不袭吉,何必再占呢!”伯禹只是固辞,帝舜一定不许。伯禹不得已,只得拜手受命,择了正月上日,受命于神宗帝尧之庙,一切礼节都和从前帝舜一样。
过了几日,伯禹就决议恢复九州之制。原来伯禹治水之时,早将九州之贡赋规划妥当。不料成功之后,帝舜主张分为十二州,业经帝尧允许,伯禹不愿与帝舜意见相左,所以那九州贡赋之制始终未曾拿出来。
现在既然受命摄政,规划经国之要,财用最急,而贡赋又为财用之所自出,因此先行恢复九州之制,然后再将从前所定贡赋之法颁发于诸侯。
其大致:
定王畿为中心,向四面发展开去。王畿千里,其外东西南北四面各五百里,叫甸服。甸服之外,四面又各五百里,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