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课后,大学生杰夫·汤麦斯走进自助餐馆要了杯咖啡,打算抓紧时间复习。他刚在桌上摊开哲学课本,就瞅见一位姑娘在向机器人服务员下指令,那位陌生的姑娘天生丽质,秀目顾盼自如,长发披肩,体态迷人。汤麦斯屏息注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秋夜、细雨和烛光等等遐想。
杰夫·汤麦斯就这么坠入了爱河。他借题发挥,抱怨服务员的怠慢,以此和这位女郎搭讪。可当姑娘坐到他身旁时,汤麦斯又突然讷讷无言变成了哑巴。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还大胆向姑娘提出了约会的邀请。
这位姑娘的芳名是陶丽丝,也是大学生,令他一见钟情。她毫不犹豫就同意和他约会,从这时起汤麦斯开始了一系列的苦难历程。
爱情带给他的不仅是炊乐,也有痛苦。
在人类已能飞往任何星球的时代,疾病早已被永远征服.战争也成为旧时代的残余,但爱情依旧是惟一没能解决的难题。
地球的状态越来越好:城市到处是塑料和会属的混合建筑,保留下来的森林成为有专人照顾的风景区。那里可以让人们愉快地消磨时光,不必担心猛兽袭击或毒虫叮咬。野兽被成群迁入特殊的动物园,那里的居住条件和大自然毫无区别。
人类已经能控制地球的气候,能保证田地得到合适的降水量,而且只在每天夜里三点到四点半才下雨。人们可以就在体育场里欣赏日落的美景。大演艺场一年一度让人体验到12级台风的震撼,那是宇宙和平节特地演出的节目。
唯独对于爱情,一切似乎还笼罩枉朦胧阴影中,汤麦斯为此深感困惑。
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怎么跟恋人说话。平时的那些甜言蜜语,如“我爱你”啦、“我好喜欢你”啦、“为你神魂颠倒”等等都过于庸俗乏味,无法令人心摇神动。它们不但不能表达出感情的深度和心灵的震撼,反而降低了应有的效果。实际上任何时髦的玩艺、任何廉价的腔作势都充斥诸如此类的语言,而且人们没完没了地在随便滥用它们,就像他们爱吃嫩牛排,爱欣赏日落,爱打网球一样。
汤麦斯的困惑有增无减。他对自己发誓:永远不能放任自己对爱情像对牛排那样。但使他无奈的是,尽管搜索枯肠,却再也想不出什么新的词汇了。
汤麦斯去找哲学教授寻求帮助。
“汤麦斯先生,”教授沉默了一阵才说。他从鼻梁上疲惫地取下眼镜,“我很抱歉。爱情,正如它的名字那样,还属于我们生活中不受控制的范畴。有关这个课题没有人写过哪怕一篇称得上是真正的科学著作。只有鲜为人知的梯阿恩文明的爱情语言是个例外。”
求人不成,只能求已。汤麦斯继续反复思索爱情的意义,他每夜为陶丽丝神魂颠倒,每当在她家阳台上,每当葡萄藤的月影盖住她脸庞时,汤麦斯总想向恋人倾诉衷肠。但是他不想用那些陈腐的老生常谈表达感情,结果往往落得个华而不实,不伦不类。
“我对你的感情。”他说,“就好比太阳对它的卫星那样。”
“啊,你说得有多么辉煌!”她为得到如此壮丽的比喻而兴奋不已。
“不,不,我还不是这个意思”汤麦斯纠正说.“我对你的感清比这还要高大得多,宏伟得多。这么说吧,我觉得你走路很像……”
“很像什么,亲爱的?”
“就像林问幽径上的小鹿那样。”汤友斯皱着眉头勉强答道。
“哦,那有多么讨人喜欢!”
“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其实我想表达的是青春的本质,是某种有点难看、有点不大相称、动作有点笨拙的……”
“不过,亲爱的。”她表示抗议,“我走路的样子并不难看,舞蹈老师常说我……”
“不不,你没有理解我,我指的并不是那种简单的难看,而是某种……”
“我理解。”她坚持说。
汤麦斯知道这不是真话,她其实并不理解。
所有这些言过其实的词汇使他陷入穷途末路,很快就到了无话可说的窘境,因为任何他熟悉的词汇都无法和他的感受相比。
他们的交谈开始出现难堪而紧张的局面,经常停顿。
“杰夫。”陶丽丝请求说,“给我随便说点什么吧。”
汤麦斯只能耸耸肩,他无言可答。
“求你了,哪怕说些并不完全是你想说的话也行。”
然而汤麦斯最后只是叹了口长气。
“请你别这样好吗?”她恳求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不再沉默都行,再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住啦。”
“这……我真是活见鬼……”
“好,好,只要说话就行。”她精神一振,脸色也开始阴转多云。
“不,我还是不想说。”汤麦斯说,他依然沉浸在郁郁的沉默中。
最后他表示:他是“爱”她的。只是无法表达出这一点。他的解释是:爱情应该建立在扎实的基础上,否则就注定要失败。如果他一开始就歪曲或贬低自己的感情,那么后果会怎样呢?
陶丽丝以同情的姿态来对待他的坦率,但拒绝和他再这么处下去。
“姑娘需要人家对她说你爱她!”她声称,“她需要每天重复听到一百遍这样的活语,甚至还不够呢!”
“千真万确,我是爱你的”汤麦斯解释说,“说得更准确一些,我想说的是,我感到一种像是……”
”别说啦,我受够了!”陶丽丝伤心地说。
在进退维谷中,汤麦斯想到了爱情语言。于是他又到教授那里上打听个究竟。
“据说。”教授告诉他,“梯阿恩Ⅱ星的人曾研究过表达恋爱感情的特殊语言。诸如‘我爱你'这类句型对他们来说,简直简单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