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奈斯机器人店是家普普通通的铺子,位于KB22大街,在新纽瓦克大区,靠近乌赫鲁捷经。它夹在一家氧化器厂和蛋白质店之间。陈列在店门口的东西你很可以想象:三个象活人一样的机器人,面带笑容,穿的衣服跟他们的职业很相称:PB2型的法国厨师;LR3型的英国保姆;JXS型的意大利园丁。他们都准备为你服务,给你的家庭带来一点旧世界的典雅。
我走进去,穿过蒙有一层尘土的陈列室,进了车间,那地方象屠场,也象巨人的工场,是二者相结合的使人不安的混合体。脑袋、胳膊、腿、躯干有的堆在架子上,有的支在角落里。除了拖着一根根电线,这些部件跟活人一模一样。
史奈斯从库房出来迎接我。他是个脸色苍白的矮小男人,下巴突出,两只发红的大手耷拉着。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外国人——制造非法的机器人就数这班外国人最好。
他说:“已经做得了,华森先生。”(我的名字不叫华森,史奈斯的名字也不叫史奈斯。为了保护罪犯,这儿所有的人名都改掉了。)
史奈斯领我到车间的一个角落里,在一个机器人跟前站住,那机器人的头上盖着一块毛巾。他一下子把毛巾拉掉了。
光说这个机器人象我是不够的;在形体上,这机器人就是我,从头到脚,丝毫不差,连皮肤和毛发的质地也都一样。我细看那张胜,仿佛第二次看到严峻的容貌上流露出凶狠的神气,深陷的眼睛里射出不耐烦的光芒。不错,这就是我。这会儿我不打算试验他的声音和行为。我付钱给史奈斯,叫他把机器人送到我的寓所。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照计划进行。
我住在上曼哈顿第五垂直马路。住在那地方很费钱,但我为了可以看到天边,不在乎多花几个钱。我的家也是我的办公室。我是个星际掮客,专门做某几类稀有金属的投机买卖。
在这个高速竞争的世界里,我象其他那些想维持自己地位的人一样,生活按照严格的日程。工作占去我的大部分时间,但其他一切都严格地分配了固定的时间和地点。例如,我每周花三小时过性生活,采用陶丽丝·琼斯的性执行计划,也付出很高的代价。我一周花两小时交友,另有两小时空闲时间。晚上我插上安眠机,保证每晚六点八小时睡眠,同时利用这段时间通过催眠机向我输送有关我这一行的文学知识。诸如此类。
我做任何事情都按照日程表。几年前,在一生计划公司的专家们帮助下,我替自己的生活作了全面安排,把数据输入我的私人电子计算机,此后就一直按照这个日程办事。
当然啦,计划是可以修正的。对疾病、战争和自然灾害都作了补充规定。跟总计划相适应的还有两个辅助方案。辅助方案(一)规定有一个妻子,重新安排了我的日程,允许我一周可以有四小时跟她一起自由行动。辅助方案(二)假定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这样一星期要另拨出二小时。经过仔细的重新安排,这些辅助方案执行后,这使我的生产率相应受到百分之二点三和二点九的损失。
我早已决定,我将在三十二点五岁结婚,妻子由保证婚姻介绍托辣斯提供,这家托辣斯信誉卓著,无可指摘。但接着发生了一桩很意外的事。
我利用某一个“空闲时间”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他的新娘的女棋相名叫埃兰,是个苗条、活泼的姑娘,金黄色的头发象阳光一样灿烂,身段娇小可爱。我发现她很迷人,回家以后就不再去想她。或者说,我自以为不再去想她。但接连几天几夜,她的形象总是在我眼前出现,留连不去。我的胃口减退,晚上开始睡不好。我的电子计算机检查了有关数据,告诉我说,预料我的精神可能崩溃——但最严重的迹象是我害了相思病。
我倒不是完全不高兴。为自己未来的妻子害相思病可能是保证将来夫妻和睦的一个绝对因素。我请谨慎股份有限公司对埃兰作了调查,发现她非常合适。我雇佣了有名的媒人幸福先生替我说合,照一般情况作出安排。
幸福先生——一位白发苍苍的矮小绅士,堆着迷人的笑容——回来时带来了坏消息。“这位年轻小姐好象是个传统主义者,”他说。“她要通过谈恋爱。”
“那到底包括些什么,明确地说?”我问。
“那是说,您必须打电视电话给她,跟她约会,带她出去吃饭,随后去一个公共娱乐场所,诸如此类。”
“我的日程表上没时间干这类玩艺儿,”我说。“可是,如果非常必要,我想我可以安插在下星期四下午九时到十二时之间。”
“这将是个非常好的开端,”幸福先生说。
“开端?我应该象这样花多少个晚上?”
幸福先生估计,正常的谈恋爱一星期至少要花三个晚上,接连两个月。
“可笑!”我说。“这位年轻小姐手头好象没事可做,空闲得很。”
“完全不对,”幸福先生安慰我说。“埃兰象今天这个时代每个有教养的人一样,过着忙碌的、完全安排好日程的生活。她的工作、家庭、慈善事业、艺术嗜好、政治、教育等等,把她的时间都占满了。”
“那么,她干吗还要坚持这种耗费时间的谈情说爱?”
“好象这是个原则问题。那就是说,她要求这样做。”
“她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幸福先生叹了一口气。“唉……她是女人,您知道。”
我在下一个空闲钟点把这事考虑了一番。看来只有两种选择。我可以放弃埃兰,我也可以照她希望的那样做,从而在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