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头皮发麻。秦一乐咕咚吞了口口水,不敢抬头,却在桌子底下看见了应呈攥得太紧以至于微微颤抖的拳头。
不开玩笑,他真的觉得有必要给自家老大上一整瓶速效救心丸。
江还这一番自以为是的「大义凛然」,简直是把他当警察的那些警训警誓按在地上摩擦。别说是自家老大了,连他都觉得有些心梗。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的时候,视线里应呈那隻攥得「咔咔」作响的手又陡然放开了,只见他呼出一口浊气,连肩膀都放鬆下来,像是放弃了挣扎般疲惫地说:「江还,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还目光灼灼,坚定地说:「想让我自己受到应受的惩罚。」
「我们现在有受害者家属的指认,可以证明你在受害者死亡的前几天接触过他。抛尸现场有你的血迹,监控拍到了你驾驶抛尸工具前往抛尸现场的正脸画面,也拍到了你离开现场的背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现在铁证如山,我们甚至可以零口供定案!」
「我知道,我是罪有应得。」
「你知道个屁!画面很模糊,我根本不能确定那真的是你!血迹里检出了抗凝剂,你身上还有束缚伤,我合理怀疑你是受人胁迫被人栽赃陷害。也就是说,监控完全有可能是造假的!」
「不!是真的!是我!」
应呈忽然站起了身,绕到桌子前面一屁股坐在了桌上,冷笑着说:「确实,以现在的证据足以无口供定案,但我们国内讲究无罪推定,也就是在证明任何一个人有罪之前必须要先假设他是无罪的。
江还,现在我无法百分百证明你有罪,抗凝剂使得所有证据都有了无效的可能。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无罪的。拘留的时效早就过了,你可以回家了江还。」
江还因震惊而瞪大了眼:「可……我……」
他一弯腰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洒在江还脸上,令他无端打了个冷颤。只听应呈用冰冷的声音说——
「当然,前提是你还有家。」
「不!你不能放我走!我真的就是凶手!」
应呈笑容恶劣:「我说了,没有人能证明这些证据是有效的,怪就怪他舍不得当场捅你一刀,反而用了保存过的血迹!既然血迹可以作假,那监控当然也有可能作假!」
「监控有没有动过手脚你们用技术手段甄别一下就知道了不是吗!」
「当然可以,但就算我能证明监控没有动过手脚那又怎样?画面那么模糊,我打报告也只能说是「疑似」。
你知道「疑似」在法律上代表着什么吗?
并不是「有可能是」,而是「不是」!
所有的不绝对确认词彙在法律上都等同于否认!而唯一板上钉钉能作为直接证据的所谓「生物证据」,却混进了抗凝剂!」
应呈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揉了揉他的头髮,在他耳边轻声说,「没想到吧,你……不对,是你们,也会有棋差一着的时候?」
江还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猛一下抬起了头:「不!我自己就可以证明!我从欣和洗车行对面的路口开到杨家路,拐到胜利二弄,中间两次都是红灯,然后走那条土路,应该没有名字,总之我顺着那条路一直开到了油漆厂,把车丢在那里。你可以查!路线一定没有错!我……」
当一股脑把话说出了口,江还才意识到自己跳进了一个多深的坑。
连忙闭嘴已经没有用了,应呈挺直腰板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无论是什么样的嫌疑人,都会在这种自信的震慑下放弃一切抵抗。
「你报得出路线,也就是说,你当时是清醒的。现在,可别用什么精神病人的幌子来搪塞我了。」
「我……」
应呈直接打断了他:「你只有两种选择,第一,你精神病犯了,所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你自己把这一选择枪毙了。
第二,你当时神志清醒,用法律上的话来说就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那么,现在来告诉我,根据欣和洗车行不远的一个监控,显示你是步行离开现场的,而另一个监控却又显示你在半小时后驾车离开了,那么中间半个小时你在哪?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驾车逃离现场?你抛尸的时候把车停在哪里?」
铐在椅子里的江还整个人都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秦一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吞了口口水。
——自家老大,确实是个很可怕的人物。
然而没有料到,江还却很快抬起了头:「我说过,我杀人的时候是犯了病的,神志不清,出于本能步行逃跑了。后来清醒过来,想起了车还停在现场,就返回去开车。那半个小时我也说不清楚我自己在哪,可能躲在哪个角落发抖吧。」
他盯着应呈的双眼,透出一股坚韧、顽强、誓死不屈的气势。他说:「应呈,你打不倒我。」
应呈「哦」了一声:「是吗?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供出油漆厂?为什么没告诉我们,欣和洗车行并不是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
「我怕连累那个油漆厂老闆,他已经很惨了,没有必要给他雪上加霜。更何况……我隐瞒的细节,并不会影响我就是凶手的调查结果。」
应呈紧紧皱起了眉头,随即忽然又笑了:「是,我这点小把戏再怎么耍,或许都突破不了你这个大心理学家,但……有一样东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