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记 第103回 人妖殊途

大盛五十六年。

立秋。

太子姬昌越发的羸弱，已经三个月的他仍旧软塌塌的，连脖子都抬不起来。太医诊断，太子姬昌，恐患先天不足之症。

不过姬永还年轻，而春才人刚刚被诊出喜脉，被封为春美人。

姬永心想，若是春美人腹中怀的是男胎，待石灵聪平定造反，再过那么一两年，就将太子姬昌给废了。

这日刮起秋风，从南方来了一封急报。是出自国舅石灵聪的手笔。

急报上说，三日前，瑜王的大营像是出现了极大的骚动。

姬永心知肚明，这骚动的真正原因。

应该是他派去的细作得手了。

只不过细作的动作太慢，他还以为细作失手了。

细作既然得手，准备好的谣言一旦散布开来，那景瑜的军队定然似一盘散沙。而他正好叫石灵聪一鼓作气，将叛军给全灭了。

想到此，姬永心情一阵愉悦。

他乃是真龙天子，景瑜那个上不得台面东西，怎么能打得过他。

国师早就算过，景家是有辅佐之才，但没有真龙之命。

景瑜想自己做皇帝，上天都不允许。

……

月落乌啼，霜满天。

石灵聪披着斗篷，在望台上观望。

栾江对面营帐里，灯火点点，不见人影移动。

“监军。”属下道，“天色已晚，江边寒凉，监军还是回营帐里歇息罢。”

“好。”石灵聪并不执意。对于战争，他本来就是门外汉，这监军，不过是因为他妹妹是皇后，皇帝姬永便让他做了。

妹妹和外甥，押在皇帝姬永手中，是人质。

谁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攀着梯子，缓步从望台上下来。

防守栾江也有些许日子了，叛军一动不动。

他也不想动。

这一动，便是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石灵聪走回自己的营帐。

他生性喜静，进得营帐内便叫下属不再跟。

营帐里点着烛火。

石灵聪将斗篷除下，正要挂在衣架上，忽然见衣架后面站着一人。

那人的面容……分外熟悉。

石灵聪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你……”

“嘘。”那人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上，“别喊。”

能不喊吗？如今他们可是敌对的一方。

但石灵聪还是放低了声音：“你不是出事了吗？”

那人懒洋洋道：“我是谁，我怎么能在同一件事上被人算计两次。第一次已经叫蠢，第二次若是再中计，想来我那祖父，定然会从棺材里跳出来。”

说得也是。

石灵聪却是苦笑地看着景瑜：“你就不怕我害你？”

“谁害谁还不一定呢。”景瑜懒洋洋的坐在石灵聪的圈椅上，“我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定然是有所准备。”

对此石灵聪是深信不疑，他与景瑜一起长大，景瑜的本事有多厉害，他是最清楚的。是以当知道景氏一族被诛，景氏被害的消息传来，他久久不能相信。

“是我们石家对不起你。”石灵聪低声道，“但如今灵意为大盛的皇后，又生下皇子，我……”

他不得不承认，姬永派他来平定，可真是派对人了。

“姬永大兴土木，大盛民不聊生，你以为他屁股下的皇位能坐多久？便是没有瑜王，也会有别的人起义，将他弄死。”景瑜粗鲁道。

石灵聪沉默不语。他知道景瑜说得没错。姬永非要兴建行宫，弄得民不聊生，民怨载道，再加上十国余孽未清，想让他死的人很多。

“但若是你们有所动作，我还是要战的。”石灵聪声音苦涩。毕竟他的妹妹和外甥，还在姬永手中。

姬永若是死了，妹妹贵为皇后，外甥又是太子，能有好下场？

景瑜微微一笑：“好。我等着你。”

石灵聪忍不住道：“景瑜，以后……你若是见到灵意，你会原谅她吗？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身不由己。”

景瑜神情变得淡然：“她没什么错，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

说罢便大摇大摆的离开。

石灵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波涛汹涌。

若是一个男人对曾经的未婚妻不痛不痒，那便证明，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乎过……

……

夜风瑟瑟，周遭安安静静，能听到江水奔流不息的声音。

沉鱼站在一棵树下，等着景瑜。

一道黑影披着星光踏风而来。

沉鱼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是景瑜。

她抬眼，却看到景瑜的双脚在落地的一瞬，踉跄了一下。

沉鱼唬了一跳，赶紧过去扶着景瑜，急切地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可是哪里受伤了？”

景瑜扶着额头，十分虚弱：“那石灵聪，自小与我相熟，便使了些下作手段……”

“可是中毒了？”沉鱼想起阿霜上回中的毒，忙道，“快去找阿翰。”

“也不是很要紧，我歇一歇便好……”景瑜说着，身子直往沉鱼身上倒。

唔，阿鱼身上，香香的，真好闻。

心中正暗暗窃喜，忽然整个人被沉鱼抱起来。

景瑜：“……”好像爱徒力气太大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沉鱼抱着景瑜，神情焦急，正要跑回营帐去，忽然听得景瑜在她耳边说：“我没事，我骗你的。”

沉鱼怀疑地看着他：“果真？”

“你先放我下来。”景瑜有些羞赫。他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抱着。

沉鱼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果真没事？”

“真没事。”景瑜站直身子道，“要不你考一考我，这雉兔同笼的算术？”

沉鱼一阵无语。

她师父调皮起来，可真是不省心。

她转身正要走，忽而听得景瑜在后面语气有些紧张道：“阿鱼，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师父莫不是真的中毒了？

沉鱼一脸紧张地回头，却听得景瑜十分认真道：“这大盛的皇后，姬永的妻子石灵意，是石灵聪的妹妹。”

沉鱼眨眨眼。哪又如何？

景瑜顿了顿：“石灵意曾经是我的未婚妻。”

哦，沉鱼明白了，她这倒霉师父，不仅被姬永给害得魂魄分离，连未婚妻都被抢了。

“不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那时候我本来就准备与她提退亲的事的。”景瑜急切道，“我喜欢的是你。”姬永在陷害他之前，就已经和石灵意不清不楚。

什么？沉鱼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可师父您，是妖啊。这人妖殊途，岂能谈婚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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