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一只用了许久的黑陶罐被人摔在地上,碎了。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沉默地看着陶罐的碎片。这是家里仅有的两只陶罐之一,很珍贵,可是此刻,它碎在她面前。
少女不禁想,陶罐碎了,有粮食的时候,可还怎么炊饭。
“沉鱼,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将陶罐的碎片拾起来,扎伤了我的脚怎么办?”摔陶罐的始作俑者竟然还理直气壮。
沉鱼便抬脸,扬起一双极亮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哥哥竹石。
少女的肌肤长年在外面暴晒,有些些像蜜糖的颜色。都说沉鱼不算是村里好看的姑娘,但沉鱼的眼睛却是最好看的。但当她的眼睛注视着人的时候,仿佛能看透人心。
竹石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别拿你的眼睛看我。”
沉鱼指指地上的碎片,声音很平静:“家里就剩两只陶罐了,你还摔碎了一只。”
“不就是陶罐,再买一只回来就是了。等我拜得老铁匠为师,你想买多少只就买多少只。”竹石犟着脖子和妹妹叫。
沉鱼叹了一声,哥哥说这句话已经说了两年了,但他一直都没有通过老铁匠的考验。没通过考验,自然就做不了铁匠学徒。做不了学徒,就挣不了钱。说哥哥能力不行吧,但他还挺有毅力的,每天都要到铁匠铺去报到。
说他行吧,但家里的活儿一点都没帮着干。
没帮着干就算了,还摔碎了家里炊饭的陶罐。
沉鱼都懒得说了,反正说了,哥哥也听不进去。
她弯腰,将陶罐的碎片一点点的拾起来。
还没收拾完,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起来。沉鱼一阵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才好。
哥哥竹石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沉鱼默默地收拾完,站直身子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家,默默地在泥土夯成的床上躺下来,以免耗费不必要的力气。
她家的富有程度,在村里排倒数第二名。
倒数第一名是村尾的寡妇阿曼,家里四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将年轻的寡妇阿曼,生生的熬成了白头少妇。
其实他们家原来也没有那么穷,但她阿爹好赌,将家里唯一的一块坡地给输了。原来她还能在那块坡地上精耕细作,也能收获一些粮食和菜,但自从阿爹将地输了之后,她连地都不用去了。
家里处处是泥夯成的,衣服不用天天换,天天洗,也没有得换,家中无米下锅,除了挑挑水,没什么活可以干。活干多了,肚子还容易饿,还不如不干。
村里倒是有山,可那些山都是贵族的,除了平时雇人上山干活,那些山平时都不允许人进。
很饿。
倒也不会饿死,自从老爹输掉了那块地之后,手气竟然好了一些,隔三差五的,竟然还能赢回来一些干粮什么的。
而且她也能被挑选上山干活,赚些粮食回来。
躺得有些累了,沉鱼翻了个身。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下雨之后,溪水必然会浑浊,她要不要在下雨之前,挑些水回来呢?村里有井,但看井的人她有些讨厌。
沉鱼考虑了须臾,果断从床上下来,挑了木桶,晃晃悠悠的朝小溪边走去。
木桶还是阿娘留下来的遗物,也算是她渣爹为数不多不敢赌掉的东西。
小溪其实离村里挺远的,为了保护水源,两旁栽种了不少树木,此时正值初夏,树木葱葱郁郁。
沉鱼远远的就看到寡妇阿曼挑着木桶走下去。花白的头发绾成一个小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沉鱼和寡妇阿曼不熟,上工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话。
原来寡妇阿曼也会来这里挑水。沉鱼心想。
但当沉鱼从石阶慢慢走下去时,却见树木葱葱,阿曼的花白头竟不见踪影了。
许是,人有三急?还是她看花了眼?唉,人在饥饿的时候,看错了也不一定。
沉鱼并不在意。她只看到天边的黑云越来越近了,她再不加速度,就会被淋雨。淋湿了衣服还不打紧,但受了寒可就不大欢喜了。虽说她身体挺好,挺两天就能好,但要是好不了,阿爹就会请神婆来跳大神……
沉鱼思虑的瞬间,已经将一只水桶放进水中,预备将第一桶水打好。
“呼哧,呼哧。”忽然有奇怪的声音穿入她的耳中。
像是大热天里,狗的喘气声。
谁家的狗吗?不怕别人偷来烹了?
沉鱼抬头,扫了一眼茂盛的树林。
风雨欲来,树林微微摇晃。那声音不见了。
哦,还真是她听错了。
沉鱼将水桶拎起来,继续打第二桶。
“呼哧,呼哧。”那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
但这次沉鱼没再看树林,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小溪上游。
竟然有一只黑得发亮的陶罐随着水流,晃晃悠悠的朝她漂来了!
沉鱼赶快打好第二桶水,脱了草鞋往陶罐奔走过去。
虽说并没有第三人在场,但她还是要将陶罐捞到自己怀中才踏实。没有主的东西,在大田村可太容易被人抢夺了。
只是,怀中的陶罐似乎有些小耶,还有双耳,用绳索捆着。刚才看着还挺大,捞到怀里,不过比碗大一些,不像是用来烹饪的,像是随身携带、饮水用的。
沉鱼是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能拾到一个可以炊饭的陶罐呢。
罢了,这样的陶罐,她到山上劳作的时候,也能装一些水喝。
沉鱼是很随遇而安的。
眼看天越来越黑了,她赶紧将陶罐扔进水桶里,挑起水,一步三晃悠的走了。
她沉浸在拾到陶罐的欢喜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葱葱郁郁的树木中,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沉鱼前脚刚到家,后脚豆大般的雨点就下了起来。
殷实一些的人家,可以利用瓦顶,将雨水收集在大缸里,慢慢的沉淀之后再取澄清的水使用。
自从五年前,沉鱼的阿娘喝了缸中的雨水腹痛不已,拉了几天肚子不治而亡后,他们家就再也没有吃过雨水。
天在下雨,房中的窗户开得很小,当即暗漆漆一片。
不成器的哥哥和渣爹都没回来。
沉鱼都已经习惯了。
点灯取明是不可能的事,沉鱼躺了半响,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
雨势似乎也小了些,天色渐渐恢复清明。
被她从小溪里拾回来的陶罐,就放在她的身边。
沉鱼伸手一摸,就将陶罐摸到怀里来。
现在细细一看,才发现陶罐是有盖的,用捻得极细的麻绳绑成奇怪的结牢牢地缚住。
莫非,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沉鱼立即动手,将麻绳绑成的结三下五除二解去。
结既然已经解去,沉鱼当然是立即将盖子揭开。
“啊,好舒服。”盖子才揭开,忽而一道奇怪的男声传进沉鱼的耳中。
鬼啊!沉鱼吓得手一抖,条件反射地将陶罐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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