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记 第40回 见不得别人可怜

“他还当不了我的对手。”罐妖以为沉鱼会伶牙利嘴的反驳，没想到沉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罐妖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阿鱼，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脚踏实地的，没想到这般好高骛远。”

还对手呢，往往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最是能伤及要害。

“这不是你对我的期望吗？只有好高骛远，才能遇到更强劲的对手，才能不断的鞭策自己进步。”沉鱼走出小树林，望着不远处的大旺村。

他们大田村和大地村都是流民集居之后才形成的村落，而大旺村则是本地的村落，听说有好些村民以采药为生，也能挣不少钱。

从田埂走过去，就是大旺村了。

“你说得也对。”罐妖讪讪道。是啊，他不就是希望沉鱼变得更强，才没日没夜的将自己所会的教授与她吗？

阿爹还在家中等着，沉鱼不再与罐妖闲聊，加快脚步。

天气不错，沉鱼刚进村子，便看到第一户人家有人在晒药材。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

“阿婆，我想买药。”沉鱼叫老妪。

老妪抬头，看了一眼沉鱼，将手中活计放下，慢慢的走过来：“姑娘，你可有药方子？”

沉鱼将药方子递给老妪，老妪接过药方子，却是转头朝屋里喊道：“阿翰，快快出来念药方子了。”

原来老妪并不识得药方子上的事。

这也不出奇，读书本来就是十分昂贵的事情，一个村子里有几个会认字写字的人已经是很不错的。

沉鱼正要表示她会认字，从屋里已经走出了一位容貌清俊的少年郎。

少年郎虽然穿着缝缝补补的短褐，面色却有些白，容貌清俊的他气质淡然，不紧不慢的走到老妪面前，接过药方子，徐徐的念了一遍。

老妪听完，朝沉鱼点点头：“我们家都有这些药材。姑娘稍等，老婆子这就去称给你。”

那名叫做阿翰的少年郎说：“祖母，我来称罢。”

“好好好。”听得孙子这般说，老妪明显很欣慰。

少年郎拿着药方子，朝沉鱼道：“姑娘且稍等。”

少年郎进去称药材，老妪忙搬了一张老旧的小杌子给沉鱼：“姑娘，坐着等。”

沉鱼道谢，坐在小杌子上。

刚坐下，就听得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哟，阿翰家这是来客人了？”

沉鱼循声望去，只见从外头走来一名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沉鱼一眼：“姑娘，来买药材呀。”

不知怎地，沉鱼从中年妇人脸上看出了一丝隐藏的凶狠。

“嗯。”沉鱼淡淡的应了一声。她分明看到在中年妇人来了之后，老妪似是戒备起来。但老妪没说话，只警惕地看着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也不说话，只倚在墙边，不知在等什么。

其实卖药材的阿婆家房子甚至比沉鱼家的还要简陋一些，除了院子里晒的药材，几乎也是家徒四壁的样子。

看来采药也挣不了什么钱。沉鱼心道。

她才如此想，罐妖懒洋洋道：“阿鱼，这妇人来势汹汹，你可要小心些，莫要被她伤了。”

须臾后，阿翰拿着几个用枯荷叶包成的药包走了出来，看见中年妇人，神色如常的走到沉鱼面前：“这三包是内服的，另外三包是外敷的。”

沉鱼接过药包：“谢谢小哥，一共多少银钱？”

“五文一包，一共三十文。”阿翰说。

沉鱼数了三十文给阿翰。

给钱的时候，中年妇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沉鱼拎着药包，前脚才走出阿翰家的门口，就听得那中年妇人道：“阿翰，把钱给我吧。这次赔了三十文，刚好还剩十五贯的钱。阿翰，你可要继续努力啊。”

罐妖啧啧道：“原来阿翰家欠那妇人的钱。”

沉鱼止了脚步，默默地站在墙壁处。

罐妖讶然：“阿鱼，你平时可不爱多管心事，你这是不道德的，你偷听别人讲话。”

里面阿翰说：“伯娘，我家中没有盐和粮食了，这次就先还十五文可行？”

中年妇人道：“你家只是没有盐和粮食，我却是没了男人！我家还有五个孩子要等着吃饭呢！若不是你阿爹胡乱给我男人灌药，我男人能死？让你们只赔三十贯已经是我无比善良了！”

“这件事本来就存在疑问……”阿翰说。

“你的意思是，里长还站在我一边，和我一道扯谎了！”中年妇人语气凌厉，“好啊，你家不服气，只管去找里长评理！”

“阿菊，阿翰只是可怜我这个老婆子，你，你原谅他一回，他只是说说而已……你可千万不要闹到里长面前去啊，今日卖药的钱，全都给你……”阿翰的祖母赶紧劝说。

“哼。说说而已，我看他就是不想赔钱了！”阿菊说。

“我阿爹已经赔上了他的性命，这还不够吗？”阿翰说。

“阿翰，你是什么意思？你阿爹胡乱用药，将我男人害死了，后面他做贼心虚，自己寻了短见，还能怪我不成？”阿菊怒气冲冲。

阿翰说：“我阿爹那是在救伯父，他根本就没有害人的心思！我阿爹并非寻短见，而是被你活活逼死的！”

“谁知道你阿爹当时是不是在救我男人！”阿菊高声道，“你阿爹也承认是他用错了药，承认是他害死了我男人。阿翰，你不想赔钱，我们就到里长面前分说分说！”

阿翰抿紧了嘴唇。

祖母将钱全部交到阿菊手上：“阿菊，你莫要怪阿翰，都是我不好，有些时日没吃盐了，浑身发软，阿翰这才想着要买盐的。”

“哼。”阿菊没再说话，夺过钱，昂着头气势汹汹的走了。

阿翰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气。

罐妖方才还说沉鱼偷听人家吵架呢，此时自己听得津津有味：“这村里的事儿，可真是引人入胜。”

沉鱼转身，又走进阿翰家中。

阿翰惊愕地看着她：“姑娘，你这是……”他像是想到什么，忙解释道，“我都是按你的药方子捡的药材。”

话音未落，一串钱从沉鱼手上直飞到他面前。

阿翰连忙接住，愕然道：“姑娘？”

“算是我借你的。”沉鱼干脆利落的说完，又转身出了门。

阿翰追在后面问：“敢问恩人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沉鱼，大田村。”

沉鱼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罐妖良久才反应过来：“阿鱼，你这是作甚？你可也没有钱呀！你这分明是打肿脸充胖子！”

沉鱼闷声道：“我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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