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记 第41回 乞儿

纵然自己身处囹圄，也见不得别人可怜。

罐妖哼声：“有时候好心不一定得好报。”

沉鱼没理会他。

不过罐妖哪是容易安静的性子，当即又道：“这光是走路也太无趣了，来，来，诵一段文章罢。”

沉鱼没有拒绝。抓紧这零碎的空闲功夫来学习，也是好事。

一路上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人，她一路顺利的回到家中，将药熬了，端到阿爹面前。

竹根吃了药，有些唏嘘：“那宋小郎君倒是怪好的，只可惜这介绍别人家的姑娘去做侍女，总有些不好。”

介绍别人去做侍女，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是双方都欢喜，倒是一件喜事。

若是双方都不欢喜，他可是罪人。

罐妖哼道：“那宋小郎君就是看上了阿鱼啊。”

沉鱼一回来，就将他放在窗台上去忙活事情了，像是不想再听他啰嗦。

竹根又听不到他说话。

罐妖叹了一声，望着院子里的鸡和兔，再望望越来越茂盛的豆苗，眼皮不知不觉的沉了下来。

哥哥竹石在很久以后，才挑着第一担松木柴回来。

竹根有些不解：“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竹石忽然就生气了：“这松木越来越难砍，还要割木放油脂，光凭我一个人自然是要久些的。”

沉鱼从灶房走出来：“哥，等下我随你一起去吧。”

阿爹吃药敷药之后，已经感觉大好了。

阿爹就留在家中做一些轻松的家务，而她和哥哥一起去砍柴挑柴。

竹石却是愣了愣：“就，就不用了吧，你还得在家中照顾阿爹呢。”

“我不用人照顾。”竹根连连摆手，“不过这砍柴可是很辛苦的，阿鱼还是不要去了。我吃药，已经感觉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能上山砍柴了。”

“不行。医工吩咐的，阿爹不能再劳累。”沉鱼马上反对，“就这么说定了，等下我和哥哥一起去。”

竹石的神情却并不是那么高兴，他抿了抿唇，但没再说话。

上回卖了松烟后，沉鱼家的吃食已经大大的改善了。

今儿沉鱼家也能吃上胡饼了。

大田村盛产稻谷，小麦是从外地来的，要想吃，得花钱买。

平时沉鱼家只吃一顿或是两顿，现在赶着砍松木柴，沉鱼奢侈地做了三顿饭。

她精心计量着，打算砍完松木柴后，一天煮一顿饭便好了。毕竟他们家的家底还很薄。

竹石吃饭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都要出门了，他还问沉鱼：“你果真要去？”

沉鱼有些莫名，这大田村里，除了少数的女孩子不必干活外，哪个不都是天天干活的？此前她干活，也没见哥哥帮过她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罐妖悠悠道，“我猜你哥哥，定然是又胳膊肘往外拐了。”

好吧，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哥哥年轻力壮的，理应能挑两担柴回来才是。

刚出门，竹石就说：“我走得快些，先去砍柴。”

他说完便飞快的走了，简直就像是跑。

罐妖急道：“阿鱼，你赶紧追上呀，可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

罐妖简直是操碎了心。

沉鱼却不紧不慢：“不必担心，他甩不掉我的。”

罐妖一想，明白过来：“没错，你这几日，功力好似大涨，走路，挺快的。”

他说完这些话，心中有些自豪。刚见沉鱼时，沉鱼懒得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每日还饿肚子呢。这才做了他的徒弟几日，便进步神速了。

啊，他果然有做老师的天分。

罐妖实在是太自傲了，完全没想起，在他之前，沉鱼就已经会吐纳打坐了，干活也十分利落。

竹石一直想甩开妹妹，奈何他回了几次头，妹妹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

他是年轻力壮的男子，腿又比妹妹长，又特意走快，竟是甩不掉妹妹。

竹石的确是做贼心虚。

他今早砍得柴后，的确是先挑了一担给阿花家。

老铁匠虽然会打铁，但从来不砍柴，以前都是大驴砍的柴。如今大驴死了，阿花又怀了孩子，大力又受了伤，是以老铁匠家里，没有人干粗活了。

竹石挑柴去的时候，阿花是拒绝的，但最后还是在他的请求下，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但不能再往我家送了。”阿花最后说，“毕竟，我曾……”

阿花眼中含了泪。

可阿花越是愧疚，竹石越觉得自己应当帮助她。

幸好阿爹的腿又疼了，他才得以将柴挑到阿花家。

可现在妹妹跟来了！他不能给阿花送柴了！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砍了两担柴，沉鱼主动道：“哥，我先挑一担回去吧。”

“好，你去吧。”竹石心中焦急，今日怕是不能给阿花再挑一担柴去了。

沉鱼正要将柴担起身，罐妖忽然道：“有动静。”

山风吹着松树林，发出簌簌的声音。

从密林里，走出一个满脸污黑的男孩。

应该是男孩。

他浑身脏兮兮的，一身衣衫破破烂烂的成了布条，挂在身上，一头乱发又黄又脏，一双脚光着，也是黑乎乎的。只一双眼睛有些亮。

“哥哥姐姐，行行好，给我点吃的。”他眼巴巴的看着沉鱼。

罐妖倒吸一口气：“怎么，这山林里，还有乞儿？”

这并不出奇，有些乞儿走投无路了，只能钻进山里。运气好的，从此可以在山里活下来，运气不好，很有可能会被野兽吃了。

“我可以帮你们拾柴。”男孩又说。

竹石皱眉：“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和妹妹，从峪山来。”男孩声音干巴巴的，“我阿爹阿娘，都死了。我妹妹病了，就躺在山林里。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无父无母的乞儿，大田村也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最后都被里长收留了，听说最近进了贵人的庄子里做活。

竹石看向妹妹：“阿鱼，你将他们兄妹二人领去里长家里吧。”

男孩听到里长二字，却是往后退了几步：“我，我不去。我，我也不讨吃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拔腿就跑。

竹石叫道：“你这小乞儿，还骗到我头上来了！我非要去看看，你妹妹可在山林中！”

竹石追着男孩进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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