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唐 08 千骑卷平冈

“我在东北方向五里处看到数十身着传统吐蕃服饰的牧民，他们面色焦急，正奋力驱赶着上千匹骏马向前疾驰。而在他们身后，则有数十名官府衙役，个个神情严肃，紧追不舍。”

“你确定吗？”秦承下意识问道。

他或多或少也预想过楚楚娘子会对自己视而不见，但从没想过能在今日的关中平原看到千马奔腾的场景。

“头前带路！”秦承说完便翻身上马，扬鞭击向龙象。

他们一行人便狂奔在了关中平原之上，两旁农田、小溪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骑行了不过数里，秦承已经能感受到来自正北方轰隆隆的震颤迎面袭来。

秦承稍稍控制马速，在马上对众人说道：“待会见机行事。”

众人如风一般席卷而去，他们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马群。上千匹骏马在数十位牧民的驱赶下，急速向前奔腾。

突然有一匹马要跑出马群！只见一位牧民闪电般从马群中窜出，他早早就双手放开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双手拿着一卷绳索。

快要接近逃马时，说时迟那时快，他将绳索向逃马高高抛去。秦承看到却暗叹可惜，按这个抛物线，绳索怕是套不中马。

但神奇的事竟然发生了，逃跑的马硬生生转了个方向，竟自投罗网，乖乖被绳索给套住了。

牧民毫不客气，双手使劲勒住逃马脖子使其无法动弹，腿上使劲使坐骑快速接近逃马。

顷刻之间，牧民就抓住了逃马，他又取出马刺不断狠狠击打逃马，磨去它的野性。

秦承等人也离他们更近了，他越看这牧民越感觉熟悉，最后终于想起来了。

“尚东蛮？”秦承疑惑地问道。

那牧民更是大喜，直接放下手中的绳索，放着逃马不管，急忙来到秦承身边。

“我就是阿蛮，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贵人。”尚东蛮大喜道。

尚东蛮直接就上来抱住秦承，抱完了才发现自己犯了忌讳，连忙道歉不止。

两人正准备寒暄之际，马群却依旧不断向前奔腾。

秦承来到这个世界后，初次到长安时，凑巧就碰到了尚东蛮他们。尚东蛮是吐蕃人，因为家贫无以为继，被迫带了些马匹来长安贩卖，而龙象就是他途中捡到的野马。

秦承原本对他们卖剩下的驽马毫无兴趣，反而是被神骏无比的龙象所吸引。他没摸清底细，忍不住就翻身上了龙象之背。

龙象乃是心高气傲的野马，岂会容他骑在自己身上，立即就前蹄腾空，进行激烈的反抗。

原本斯文的秦承面临生死危机，也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硬生生制服了龙象。

秦承脱离危险后，赵舜等人本来还想找尚东蛮麻烦，但秦承见他们也不易、又欣喜于得到如此宝驹，反而把他们剩下的驽马全部买了下来，让他们可以早日回到几千里之外的家。

“咱们边走边说，不然你们的马群又要乱跑了。”秦承道。

尚东蛮点了点头，便连忙回到马群之首。秦承骑术不如他，但坐骑龙象远胜之，也堪堪追上。

尚东蛮正准备解释之际，秦承先问道：“后面追你们的是什么人？”

“估计是官府的武侯吧，我们刚进中土是想缴税的，但是遇到的官差次次都是狮子大开口，我们后来就直接逃了。”尚东蛮解释道。

秦承立即吩咐冯武道：“阿武快带人把他们打发了，尽量别出人命。”

尚东蛮听完，也放下心来，他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贵人充满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秦承这才发现尚东蛮队伍里不仅仅是青壮年，更是偕老带幼。

尚东蛮这时候才慢慢解释，将原委一一道来。

秦承与他们分手之时，曾许诺尚东蛮日后若有意再来长安贩马，无论带多少马秦承都买了。

尚东蛮是孤儿，对吐蕃早已无任何牵挂，他只是为了完成对同行伙伴的承诺，才带领伙伴冒着严寒返回吐蕃。

原本尚东蛮一回家，就筹备拿赚回来的钱购买品种优良的马匹，驯养成战马。但回鹘人此时发起了对归义军的战争，使得西域到中土的道路断绝。

尚东蛮苦苦等待，居然真让他等来了一位上天赐来的帮手。他便不再犹豫，立马聚拢起愿意去唐土生活的吐蕃人，偕老带幼一路赶着着马群来到了长安。

原本西域来长安，最佳的路途是先向北，路过天德军，再一路向南就能到达长安。这条路虽然比起其他路路途更遥远，但一路平坦，也无战事。

不过近年来回鹘人四处出击，意图统一西域，这条路也就不再安全，他们就没有必要再绕远路了。

他们便直接一路向东南而行，途中历经千辛万苦。说到动情处，尚东蛮也不禁潸然泪下。

“贵人，就是这位汉人替我们出主意，我们才一路逢凶化吉到了这里。”尚东蛮用手指向了一位中年书生。

书生这才从人群中骑马过来，他望着秦承先是愣了片刻，然后不断用眼睛仔细盯着。

他端详许久才发现自己的作为十分不妥，连忙道歉：“老朽乃索文泽，初见郎君像是遇到了小时候见到的一位伟人，这才失礼了。”

秦承不由好奇道：“哦？敢问是哪位故人。”

“初任归义军节度使、南阳郡开国公、太保张议潮，他年轻时也和郎君一般英姿飒爽。没想到我初来中土，就遇到郎君这般人才。想来中土自然是人杰地灵，远非西域能比。”

秦承闻言也是十分欣喜，险些就要问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了，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感叹道：“张太保兴义兵，驱逐吐蕃，使河西重归王化，‘百年左衽，复为冠裳’。如此英雄人物，便是千年后也是会受世人崇拜。纵是中原，自李（德裕）太尉，也没人能超越他。”

秦承忽然发现了疑点，问道：“那你为何孤身返回中原？”

索文泽沉吟片刻，说道：“自张太保归唐后，归义军便由其侄子张淮深统率。张节帅长于文治，略逊于武功，无力应对回鹘进犯。小人宗族为回鹘人所俘虏，我侥幸逃脱，便想回中土后再做打算。”

此时冯武也回来了，他禀报之际，秦承连忙举手示意他不用说。

秦承道：“大家跟我来，待会就让你们见见中土之所以是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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