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唐 19 笑纳下邽

下邽县县令周世伟此时正在下邽县衙的签押房内处理公文，东都陷落已经过去十数日，他正在竭力调集县内所有粮食运往长安。

忽然屋外接连不断传来吵闹声，周世伟心头一阵烦躁，眉头紧皱，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毛笔狠狠地扔向仆人头上。

“你们怎么做事的？这群刁民怎么还敢在县衙附近作乱？”周世伟怒吼道。

仆人面露难色，面露犹豫，纠结片刻后说道：“县里公差将全县的粮店粮食都收缴一空，穷人没米下锅，饿得受不了，就纠集起来去富人家抢劫。”

“这群不识大体的刁民。”周世伟满脸不屑，“几天不吃饭，都忍不了，能饿死吗？要是潼关失守，黄巢叛军打了进来，我就完了。”

周世伟抬手，仆人连忙递上来一只新毛笔，他又继续忙于征调粮食之公务。周世伟身为朝廷命官，有守土之责。黄巢大军若是攻打下邽县，他可是得率众抵抗。

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人，在黄巢叛军的兵锋之下，绝无可能守住下邽县。然而投降，他心有不甘，毕竟身为朝廷命官，投降有损自己的名声；但是抵挡黄巢，他又着实没有能力，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逃跑，他更是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官位，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唉，早知道就不应该拿全副身家行贿来当这个下邽县县令了，可谁又知道这官军竟能如此无能呢？”周世伟内心暗叹道。

外间喧闹声小了一点，周世伟一边继续处理公文，一边暗自盘算着再多从百姓手里盘剥点财物，就远走高飞此生再也不当官了。

不一会，喧闹声又大了起来，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周世伟气得又抬起手，这次准备摔砚台了。仆人见状连忙打开房门，赶忙出去催促公差快些把这些刁民一网打尽。

秦承威风凛凛地站在在房门外，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违背的气场，他把仆人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秦承目光坚定，二话不说，径直走了进去

周世伟惊愕地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秦承。

秦承大剌剌翻看起周世伟书桌上的公文，“我们的百姓可能是这世间最能忍耐的人，你把他们逼到不得不暴动的境地了，竟然还要继续盘剥他们的活命粮食，你读的书都喂了狗吗？”

“你是谁？竟敢质问我？赶快滚出，我就不追究你的罪责。”周世伟眼神闪烁，声音微微颤抖，强装镇定地说道。

秦承已是出离地愤怒了，怒拍书桌道：“回话！”

“我说就是了。”周世伟被秦承的气势震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朝廷官军需要军粮，只能苦一苦百姓了，等熬过这段时间我自然会赈济他们。”

秦承被他无耻的嘴脸气笑了，“既然是军粮，为何是运往长安，而不是潼关？”

“那又关我何事？这是朝廷正式文牒的要求，我作为下邽县县令又能如何？”周世伟竟还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下邽县县令了。”秦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即刻带上你的行囊，和你的仆人该去哪就去哪。”

周世伟壮起胆子问道：“你到底是谁？朝廷命官的去留也是你能置喙吗？”

“同州刺史秦承，现在命令你速速滚出下邽县，下邽县此刻起就归属于同州管辖了。”秦承平静地说道。

“可同州刺史不是杜汝砺吗？我怎么记得你只是个州司马而已？”周世伟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吓得浑身颤抖，“你自立为刺史不该管好你自己的事吗？为何要来占领我们华州的土地？”

“自安史之乱后，藩镇之间互相攻伐，争夺领土，很稀奇吗？”秦承丝毫没有惭愧的神情。

华州的地形特殊，其形状恰似一个‘L’字，而下邽县正处于关键位置，如同‘L’字的那一竖，与同州的冯翊县、朝邑县平齐。从军事角度来看，若不拿下下邽县，一旦开战，冯翊县极易陷入侧翼受敌的危险境地，因此秦承深知必须在开战之前必须就将下邽县掌控在手中，以确保同州的安全。

周世伟怯生生问道：“我能把我存在县衙的金银带走吗？”

“赶紧滚，要不然你连命都别想要了。”秦承道。

周世伟哪敢继续多嘴，连忙跑了出去，与仆人一道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秦承此刻没有半分欣喜之情，只有得喂饱数万人的苦恼。

“禀报刺史，下邽县城已全部归属我们控制，朝邑都士兵与公差正在去控制各个村落。”马仲卿此刻带着秦承族弟秦乾与陈弘来到书房。

秦承欣慰地拍了拍马仲卿肩膀道：“原本我升任刺史后，就应当第一时间提拔你为冯翊县县令，但下邽县眼下十分重要，只能让你先来管理了。我族弟秦乾，有治理地方之才，你好好培养，等他能胜任下邽县县令，你就可以回冯翊县了。”

马仲卿非同州人，曾是冯翊县丞。秦承与杜汝砺政争，他主动暗中帮助秦承，此后就成了秦承的亲信，十分受重视。

马仲卿开玩笑道：“只要秦使君需要，马某人便是在下邽县呆一辈子也是乐意的。”

“那你就做一辈子下邽县县令吧。”秦承与他相熟，也开起了玩笑，“适才与马县令相戏耳，下邽县就交给你了。”

正当马仲卿准备赌咒效忠之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张承范将军带着许多人马奔赴潼关，现在正在从下邽县南部通过。”

秦承点了点头，招呼冯武等亲卫向南奔去。

昔日李孝昌叛乱，朝廷命张承范统率大军征讨，秦承当时就在他的统领下屡立战功，平定了李孝昌叛乱。张承范也算是秦承曾经的上官，于情于理秦承也应当去送别。

秦承无需向导介绍，就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站立于一座山坡之上，能清晰看见下面有约两千名军人正在向东行军。这支军队军纪散漫到了极致，行军队列像是一群醉汉喝完酒走回家一样，歪七扭八。军容军貌也十分差，没有穿着统一的军袄，像是一群罪犯被押送。

秦承看着这支军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如此散漫的军纪和糟糕的军容军貌，如何能抵挡住黄巢叛军的进攻呢？

秦承看了一会，便驱马南下。他好一番折腾，终于得知了张承范所在的位置，秦承连忙驱马赶去。

“张将军，你要带着这群士兵去守潼关吗？”秦承直言。

“秦司马你怎么来了？”张承范见到故人十分欣喜，“我多番争取，朝廷仍不给我一兵一卒，我也只能带着他们了。”

随后，张承范提了一个让秦承无所适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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