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与帆 067.剧院

另一方面，目前的这个队伍的构成也实在是很奇怪：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只巨熊，巨熊拖着一条装满了骨骸的小艇。

克米特与林返并肩走在巨熊后面，林返的怀里抱着那只小猫，小猫尾部的藤蔓有力地把卓阅、雷蒙德和那昏迷的男人举在半空中。

那藤蔓其实只有手指粗细，虽说是举着，但远看真的很像放风筝。

在飘带般的两条萤光下，卓阅看到了这个村庄的更多细节：

屋舍倾颓，浅井破败，阡陌荒芜，道标腐朽难辨，各处人类生存过的痕迹都被当年失控的金叶梧桐所破坏。

在他们乘着活扫帚潜入简渡岛时，克米特是唱着他的葬歌把故乡的废墟都踏遍了吗？

正想着，克米特说：

“姐姐，你说雷蒙德被凡人蛊惑了，可我从沙滩附近经过时，怎么听到海军说你是林少校？”

“咦？？？？”雷蒙德发出了夸张的大叫，“你还骂我，结果你自己投……”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显然勒在他脖子上的藤蔓又加劲儿了。

克米特赶紧打圆场：

“林返姐姐，算了算了。”他轻言细语地说，“雷蒙德从小就这样，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我加入帝**是有正事要做。”林返的语气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和冷漠，而雷蒙德总算又可以喘气了。

这时，他们走到了目的地：

从雷蒙德家往北边走了没多远，是一片倚靠山坡开凿的“露天剧院”，这片场地整体呈圆盘状，看起来和大学里的下沉式露天剧场差不多，从“剧院”边缘顺着一圈一圈的台阶往下走，就可以走到中间的圆形舞台上。

显而易见的是，十年前金叶梧桐获得短暂的行动自由后，也“攻占”了这里，如今舞台和阶梯上都长着几棵树，使这片荒废已久的剧院更显荒凉。

可克米特拖着一大船骨骸，刚才还说要给他们下葬，下葬和剧院之间有什么关系？

卓阅正想着，藤蔓扯着他们飘过那些台阶。

尽管萤火带来的光亮十分微弱，卓阅还是看清了那些台阶上铺着一块又一块石砖，她起初以为那些石砖就是这剧场的“座位”，但细看才发现，每块石砖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和两个数字。

难道它们其实是……墓碑？

这“剧院”本身就是坟场？

可如果说这剧院的观众就是每一位逝者，那演员又是谁呢？

这时卓阅听到林返对克米特说：“我看你也不止是来收尸的吧，你是不是会解开你父母设下的结界？”

“对，所以你也不用杀人献祭了。”克米特一边说这些，一边指挥那巨熊拔掉占据舞台和阶梯的树。

“解开结界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林返警惕地看着他，克米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巨熊。

那巨熊拔完树以后，就在一圈圈的阶梯上寻找空位。

卓阅觉得它不太可能认识字，应该是用嗅觉找到空位的。

找到后，它用前肢逐一搬开盖在墓穴上的石砖，陆续搬开了十块石砖，然后四足并用地走回到剧院正中间的舞台处，那条小艇就摆在这里，林返与克米特正站在一旁。

巨熊从小艇里捧出了最上面的一具遗体，就是林婶的。

“姐姐……”克米特看向林返。

“嗯。”仿佛坚冰消融般，林返的表情从警惕转为悲伤，她跟着巨熊一层层踏上阶梯。

那只小猫还在她怀里，所以卓阅等人也不得不跟着她“飘”过去了。

只见巨熊把遗体抱到空位旁，那空位内部是一个垂直的墓穴。

巨熊把遗体竖着放了进去，林返自己动手盖回石砖。

然后，她抚摸怀中的小猫，抓住了它的藤蔓尾巴之一，就用那藤蔓上的尖刺做笔，在石砖上刻下了母亲的名字。

林返做这些时，克米特问：

“姐姐，如果我不来的话，你献祭无辜者的生命解开结界后，打算怎么做？”

“也没什么，解开结界就是为了和海军一起乘船离开。”林返若无其事地说。

“你完全没打算管之后自由行动的金叶梧桐吗？”克米特问，“它们会在退潮的时候以树身搭桥逃回大陆，然后再度四处作乱。”

“那对我们召唤师的生活也没什么妨碍。”林返振振有词，“而且如果它们真的逃回大陆，你一定会行动的，毕竟管理金叶梧桐是伍德家的使命。”

卓阅听到这里都无语了，对你们召唤师的生活是没妨碍，可现在天气渐冷，夜越来越长，金叶梧桐一旦回到大陆上，它们行经的村庄连用魔法取暖、照明都做不了！

再说克米特才二十岁，在远濑打工洗盘子度日，这什么表姐啊，居然故意丢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

但克米特本人闻言还是很平静，只是耸了耸肩：

“那我解开结界后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嘛。我们还是专心安葬先人吧。”

说着，他转向那小艇。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巨熊已经自行下葬了其他几具比较完整的遗体，现在船舱里只剩一些较难辨认的白骨了。

克米特指挥巨熊从舱底拿出一个木箱，说：

“这里面是我爸妈。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只看到两具骷髅倒在‘源阵’上，骨头都散了，好像还被鸟啄走了一些。就葬在一起好了。”

这时巨熊把箱子里的遗骨都倒进了墓穴，克米特跟过去，深吸一口气——

“下葬就下葬，你别唱了，给叔叔阿姨一点清静吧！！”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雷蒙德终于开口了。卓阅闻言好不容易忍住了笑。

“好吧。”克米特叹息着，摸出一把小刀，在石砖上刻上了父母的名字。

林返礼貌地没有说话，直到克米特把名字刻完，她才开口：

“你还是得告诉我。不然……”她抚摸着小猫的脑袋，卓阅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是“不然我又要勒他俩了！”

“好吧，好吧。”不同于热血又咋呼的雷蒙德，克米特总是显得很温顺，很随和，嘴里但他说的话与做的事偶尔会让人非常惊讶：

“我想你其实已经猜到了，我要让所有金叶梧桐和简渡岛一起沉入海中。我也猜到了，你不希望我这么做。

“因为我偷听到海军的人说，你已经帮他们拿到了桐花，现在正在研究一种‘能把人变成怪物的妖术’，如果我把简渡岛沉了，你会损失很多珍贵的研究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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