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发出的“哐当”一声巨响，仿佛是为这场短暂的交锋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却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云和牟勇的心上。
特勤队军车的引擎轰鸣声由近及远，最终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留下了一片死寂。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牟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顺着刚毅的脸部线条滑落，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一片湿滑。
刚才那一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
“妈的，这帮杂碎！”牟勇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来得真他妈快，就像是掐着表算好了一样。”
萧云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锐利的目光扫过院外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但大脑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
刚才的惊险一幕，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这不是巧合。”萧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与牟勇的外放形成鲜明对比，“是有人故意放水。”
牟勇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放水？你是说那个带队的军官？”
“不止是他。”萧云放下窗帘，转身面对牟勇，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我们前脚刚把人带回来，特勤队后脚就包围了这里，说明我们的行踪被精确掌握。这是第一点，有人想置我们于死地。”
他顿了顿，竖起第二根手指：“但是，他们却没有立刻破门强攻，而是选择了喊话对峙，给了我们反应的时间。这不符合特勤队处理‘叛谍’的雷霆作风。这是第二点，有人在拖延时间。”
“最关键的是第三点，”萧云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份被他伪造的电文上，“我随口胡诌的‘风暴行动’和‘军法处内奸’，竟然真的镇住了他。一个身经百战的特勤军官，就算再谨慎，也不可能被一份来历不明的电文轻易唬住，除非……”
“除非他接到了命令，或者他知道，这份电文可能指向一个他惹不起的存在！”牟勇瞬间反应过来，他不是蠢人，只是刚才身在局中，被愤怒和紧张冲昏了头脑。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层次的恐惧与不安。
一个看不见的黑手，既能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给特勤队，又能微妙地影响特勤队的行动，甚至“配合”了萧云的临场发挥。
这只手，强大到令人不寒而栗。
“但问题是，”萧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到底是想帮我们，还是另有目的？把我们从一个火坑里捞出来，是不是为了把我们推进一个更大的深渊？”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心头。
他们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被一个神秘的棋手操控着，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不能再等了。”牟勇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必须知道这份电文的背后到底是谁！坐以待毙，迟早是个死！”
萧云点点头，这正是他所想的。
他走到那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的“送煤工”面前，扯掉了他嘴里的布。
那俘虏剧烈地喘息着，
“你身上的紧急电文，是谁给你的？”萧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淬了冰的刀子。
俘虏惊恐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个送货的，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一个铁盒子送到这里……”
“铁盒子在哪？”
“在……在煤车夹层里，我还没来得及取出来……”
萧云和牟勇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那所谓的“电文”或许真的存在，只是并非他们伪造的那份。
“查！”牟勇当机立断，对萧云道，“我有个绝对可靠的老部下在战区通讯处，负责机要电文的归档和加密分析。我们现在联系他，让他连夜追查这份‘风暴行动’电文的加密信道和发出终端。只要找到源头，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个决定充满了风险。
在如此敏感的时刻，联系任何人都可能暴露自己，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牟勇走进另一间密室，用一部经过特殊处理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没有多说废话，只是用几句约定的暗语，将电文的加密特征和关键词传达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只回了两个字：“等我。”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书房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萧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思考着所有可能性。
这个神秘人，如果想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而要用这种近乎死亡游戏的方式？
如果想害他们，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留下一线生机？
这感觉，不像是帮助，更不像是陷害。
像是一场……考验。
一场用他们的性命作为赌注的残酷考验。
大约一个小时后，牟勇的保密电话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不是铃声，只是一条经过多次跳转和加密的短讯。
牟勇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信息。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复杂坐标。
“这是什么？”牟勇眉头紧锁。
萧云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他迅速走到墙边，拉开一幅巨大的战区作战地图，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点上。
“这不是地理坐标，”萧云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战区司令部的内部建筑网格定位码。”
牟勇的心沉了下去，他盯着那个点，艰难地辨认着地图上的标注：“这个位置是……司令部档案中心？不对，还要更核心……”
萧云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指着那个点旁边的标注，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战区……副司令……办公室……私人密档室。”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雷，在牟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战区副司令，李宗正！
那个以铁腕治军、深不可测着称的男人！
整个战区，除了总司令，便是他权势滔天。
怎么可能会是他？
一瞬间，所有的疑惑、所有的诡异，似乎都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却比谜题本身更加令人恐惧。
如果是副司令要对付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一纸调令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可如果他是在“帮助”他们，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副司令，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扶持两个在他眼中或许无足轻重的人吗？
迷雾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浓郁到让人看不清前方究竟是生路还是绝路。
萧云的眼神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燃烧起一股炽热的火焰。
危险与机遇往往并存，这盘棋的棋手终于露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虽然这个影子强大到足以一手捏死他们。
“他不是在帮我们，也不是在害我们。”萧云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他是在给我们递一把刀，一把能剖开真相，也能割断我们自己喉咙的刀。他想看看，我们敢不敢接，又会用这把刀去砍谁。”
牟勇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明白了萧云的意思。
副司令将“风暴行动”这个烫手山芋有意无意地抛给了他们，就是要看他们如何处理。
是上报？
是隐瞒？
还是……深入调查？
每一个选择，都对应着截然不同的结局。
“那我们……”牟勇的声音有些嘶哑。
萧云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缓缓扫过书房，最后定格在那份伪造的电文上，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他把刀递了过来，我们没有理由不接。”萧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特勤队只是暂时退去，天亮之后，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我们没有时间了。”
夜色更深了，牟宅之外，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
屋内的两人，却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战局，也可能让他们粉身碎骨的决定。
他们不能再被动地等待棋手落子，他们要掀了这张棋盘。
而掀翻棋盘的第一步，就是拿到最核心的秘密。
那个藏在战区权力中枢，副司令私人密档室里的……一切。
今夜，注定无人能眠。
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