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巅魏的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近乎死灰的酱紫,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
他死死盯着张青天那张因得逞而扭曲出极致恶毒笑容的脸,又猛地扫向捧着传承、面无表情的张真,一股狂暴的怒意和极致的羞辱感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他想怒吼,想质问,想将这片天地都掀翻!但喉咙里仿佛被滚烫的烙铁堵住,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以及那双几乎要喷出火、将背叛者焚烧殆尽的赤红眼眸!
张青天欣赏着张巅魏这副濒临爆发的模样,嘴角的嘲讽如同淬毒的弯钩,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声音带着胜利者的慵懒和刻骨的恶毒:“看来,这传承归属,已无异议了?张巅魏,你定的规矩,可要认账啊!哈哈哈……”那笑声尖锐刺耳,在大殿中肆意回荡,如同毒蛇的嘶鸣。
整个谈判,在这赤裸裸的背叛和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已然彻底崩碎,再无一丝回旋余地。
自始至终,大力学院的老院长刘玄罡都如同老僧入定般端坐原地。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古井无波,只是微微眯起,目光在张真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扫过暴怒的张巅魏和崩溃的张恒,最终归于沉寂。
他仿佛早已洞悉了这盘棋的走向,又或者,他看到的,是更深远的因果。他的纹丝不动,在此刻反而比任何言语都更显高深莫测。
一旁的雷震,眼见同谋张青天大获全胜,那张拉长的脸上也终于挤出了难看的笑容,如同裂开的干涸河床。
他瞥了一眼张巅魏的狼狈,又贪婪地扫过张真手中的传承核心,发出几声粗嘎的附和:“青天兄所言极是!规矩既定,自当遵从!恭喜青天兄,恭喜张真贤侄,得此神物,未来可期啊!哈哈!”笑声虽大,却难掩其中的谄媚与算计。
“走!”张巅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字眼,如同受伤猛兽最后的低吼。他猛地一甩袖袍,带起一股罡风,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
经过呆若木鸡的张恒身边时,他那饱含失望、愤怒与冰冷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在张恒身上,让后者如坠冰窟,浑身一颤。
大殿内的人群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只留下空旷和死寂,以及站在原地面如死灰的张恒,还有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张巅魏的狂暴余怒。
“二哥——!”
就在张真即将随着张青天等人迈出殿门的刹那,张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喊了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破碎的信任、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最后一丝微弱的祈求。
张真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的背影在殿门透入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僵硬。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俊朗却冰冷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喉结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死死卡在那里,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避开张恒那双绝望的眼睛,目光投向虚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狠厉和绝情,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张恒:
“张恒!大力传承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好好做你那尊贵却无能的‘殿下’吧!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为什么?!”张恒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渗出血来,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为什么要骗我?!我们可是兄弟!”
“兄弟?”张真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虚假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嘲弄和野心,“呵……因为你好骗啊!张恒!你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了!这大力传承注定是我的!未来整个大力神国,也终将是我的!而你……”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子,“你就只是一个废物殿下!一个永远只能活在别人庇护下、空有名头的废物!”
你就只是一个废物殿下!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又似万载寒冰,瞬间贯穿了张恒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和幻想彻底碾碎!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恶毒的宣判在疯狂回荡、穿刺!他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石雕。所有的愤怒、不甘、质问,都被这残酷到极点的真相和侮辱彻底冻结、堵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将他吞噬。
张真看着张恒彻底崩溃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挣扎了一下,但瞬间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猛地转身,步伐看似坚定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空旷大殿的回音上,也踏在张恒破碎的心上。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完全融入殿外刺眼光线的那一刻,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低垂的眼角滑落,无声地砸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瞬间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混合在衣袂的摩擦声中,消散在空气里,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对不起……三弟……”
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决绝。
一间殿堂中,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光。压抑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
一名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的身影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大人!如今那‘大力传承’已然落入张青天老贼之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黑衣人的头埋得更低,不敢直视上方那道如山岳般沉重、此刻却散发着惊人寒意的背影。
张巅魏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身影在幽光下拉得很长。他沉默着,只有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咔吧”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那股在谈判场上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狂暴怒意,此刻被他强行压制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