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与帆 024. 两难之选

如果按艾博原本的性子，翻完这些报纸后她应该直冲回远濑去找卓神官，用揍亚契那种揍法逼问他，不信他不说出真相！

但此刻的艾博交握十指，把自己的手背都抓出了血，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冲回远濑袭击一个神官，很可能导致自己暴露异教徒身份。

可自己好不容易来到京泽，准备救出安丽卡……

不能因为现在的一时激愤而功亏一篑。

再说，如果卓阅已经死了，自己冲回远濑折腾一番，她也不会因此活过来。

可如果卓阅还活着，如果她需要自己的帮助，如果卓阅像哥哥那样，因为她动作太慢而被耽误了性命……

艾博心里那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无力感和焦虑感又上来了。

这不是她人生第一次遇到两难之选。

过去在齐纳什卡放羊的时候，遇到“两只羊都掉进了河里该救谁”这样的问题，艾博的选择向来都是：

我最厉害，我全都救！

可出了齐纳什卡之后她忽然发现，世界广袤，星河深远，自己和一只蚂蚁的大小也差不了多少。

一只蚂蚁怎么可能选“全都救”呢？

不知怎么的，艾博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听到的一句话，是那个让许多青银石失效的叛教者对着她的圣女妹妹喊出来的——

“因为我的手就这么大，张开就这么长！臂展之内我能保护你，臂展之外……”

当时艾博没太在意，现在突然想起，却觉得字字血泪，振聋发聩，好像每个字都敲打在她心头，敲得她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铛——铛——铛——”

恰好也是这时，艾博听到了正殿的钟声。

艾博抹掉眼泪，站起身来，收好她做笔记的便笺，又把报纸放回原来的位置。

做这些事时，她突然想起自己没吃午饭，而现在已经到晚祷时间了。

感觉饿得要死。

艾博决定先去跟克米特汇合。

一是该吃饭了，二是，也许克米特会知道点什么。

艾博觉得，克米特应该和那些事没有直接关系，毕竟以他的身体素质要是去北海早就冻死了，还可能在被冻死前先被狂风吹走……

可她记得有本什么书里说过，召唤师都是亲戚，说不定他也认识那个“特威兹穆尔”，还能给点内部情报呢。

再者，他之前说“回老家偶遇表姐，阻止了她干坏事”，他的老家在哪里？

晚祷时分，京泽阴冷的夜空中又飘起了细细的雪籽。

艾博穿过广场，走向之前和克米特约好的“繁英风味餐厅”。据克米特说，那家餐厅内外都做成了假“巨树”和假“树屋”的样子，很有特色。

但走到餐厅门口的排队小走廊后，她没看到克米特。

她找发号牌的服务员问了一下，对方也说没看到像克米特的人。

难道被留下来加班了？

艾博拿了号牌走出小走廊，决定学克米特昨天的操作，先去附近的小店买点零食。

至于买什么呢？跟着嗅觉走就行了——

拐过一个街角，有一家小店门口排着几个人，招牌上写的字是“蛋卷烤肠”，嗯，看起来就很好吃，闻着也很香。

可艾博正在掏口袋里的零钱包时，突然听到脑袋右上方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吱吱声。

她抬起头，看到右边这栋房子的二楼窗台上爬着一只长翅膀的猴子，它手里拿着一条眼熟的围巾。

就是换了全身新冬装的克米特身上唯一没换的那条旧围巾。

怎么回事？

克米特来了？但召唤兽造反了抢他的围巾？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大家吃饭逛街的场合把召唤兽弄出来？

艾博正想着，就看到那猴子往餐厅的反方向飞去……

感觉有点怪。

蛋卷烤肠真的很香，也快排到艾博了，但她把零钱包收了回去，顺便摸了一下谢普罗给的小木盒还在不在。

把财物都收好后，她转身就去追那猴子。

毕竟她想到，那条围巾对克米特来说似乎很重要，而如果召唤兽真的造反了，克米特不一定追得上……

结果追了几步发现，那猴子飞起来还挺快的，但飞飞停停，还经常回头看她。

就好像是在给她带路一样。

看来不像造反，更像是……在传达克米特的什么暗号？

克米特现在到底在哪里啊？

艾博只好跟着它继续跑，跑了一阵肚子反而不饿了。

而眼前的道路也渐渐幽静——

猴子飞到了一条河边。

帝都内的河当然也是漂亮的景观河，河道大约有一条街那么宽，两岸都立着带浮雕的石栏杆，栏杆旁遍植香樟树。

香樟树旁边是优雅的居民区，住户想必比克米特有钱多了。

艾博紧跟着那猴子，只见它飞过栏杆，俯身飞向河道。

她扒在栏杆边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冬季水浅，虽说河道宽如一条街，但目前河面的实际宽度大概只到一半。

河道两侧露出了人工砌的石岸，还有直径超过她身高的巨大的地下水道排水口。

石岸上没人，而猴子停在排水口旁，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来自己也非去不可了。

艾博轻盈地越过栏杆，悄无声息地落在石岸上，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心理准备。

因为现在这个情况，她要面对的只有两种可能：

可能性之一是，克米特把她引到这里来，要和她说什么悄悄话。

可他们之前在他家和她的客房里都说了那么多了，还有什么话非得跑到这种地方说？

难道客房和他家已经不安全了？

这样一来，就算在这里能说完，回去也可能得战斗。

又或者是讲到一半就得和谁打起来。

可能性之二是，克米特被什么人抓住了——很可能就是一直在监视他的人——

所以他设法让她见过的召唤兽拿着他的围巾去找她，意思就是向她求救。

那么战斗的概率就更高了。

艾博边想边跑，跑到排水口边，突然发现一件事——

排水口怎么这么脏？！

她刚经过的河岸与河道都很干净清澈，干净得都让她感觉不太像城市里的河流了，直到跑到这排水口边时，她才发现了原因。

排水口与河道的边界上安装了一张滤网，上面可能还施加了某种魔法。

借着河边路灯投下的灯光可以看到，滤网之外是清澈见底的河水，滤网之内却满是垃圾、砖石，还有可疑的骨头，立即让艾博想起了故乡的荒冢里那些被鸟兽啄食的残尸。

这张加了魔法的滤网应该也能隔绝恶臭，但如今滤网上方被扒开了一个小口子，艾博刚看到猴子从这里飞了进去，而此刻，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正从这口子里弥散开来。

艾博突然庆幸她肚子饿了很久，不然此刻应该连午饭都吐出来了。

可现在该怎么进去？

喜欢镰与帆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镰与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