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钱北幽的笑声停下来。
陆天明这才问道：“师祖，我有一点还是理解不了，谪仙阁对咱们九龙宗盯得那么紧，陈归洪，是怎么敢跟您合作的？这回去以后要是走漏了风声，红莲宗只怕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要是陈归洪的话，一定不敢答应。”
钱北幽正色道：“不要低估了修行者追逐顶峰的决心。”
“可是再怎么有决心，也不可能比自己的小命还重要吧？”陆天明不解道。
“若能从八重天进入九重天，那么南洲便有了陈归鸿的一席之地，届时，谪仙阁哪怕知道他跟我私下里做了交易，也会慎重考虑，如果陈归鸿愿意听话，他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好过。”钱北幽解释道。
一想到陈归鸿这样的畜生兴许会有个好结果。
陆天明心里犹如猫抓一般难受。
“恶人也能有好报？”陆天明不服气道。
钱北幽轻拍陆天明的肩膀。
别有深意笑道：“你放心，我答应他的东西，绝对不足以让他突破到九重天，否则还能轮到他？”
陆天明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感慨钱北幽狡猾的同时。
也在替自己这位师祖担心。
“可是走漏了风声的话，您老人家自己不就危险了？我听说你们在十里镇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姓孙的！”
“孙照夜。”
钱北幽眯了眯眼，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恨意。
“孙...孙照夜？就是在斩姻阁被我爹差点弄死那个？”陆天明惊道。
钱北幽点头：“不是他是谁。”
稍作停顿。
钱北幽解释道：“谪仙阁给陈归鸿下的命令，是把大噬灵阵尽快恢复好，同时，尽量寻找到你爹的尸骨，他们不在乎北洲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但不能不在乎你爹，孙照夜是天底下最恨你爹的人，想尽办法利用叠竹书院的关系跟了过来，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一听这话。
陆天明便知道钱北幽肯定心中已有规划。
当下便露出期盼的眼神。
钱北幽往陆天明身边靠了靠。
压低声音道：“我刚才说的‘尽量’二字，就有讲究了。”
陆天明的双目愈发明亮，急不可耐道：“师祖，别卖关子了，徒孙我心痒难耐啊！”
钱北幽挑了挑了眉头，继续道：“南洲到北洲的距离，何止十万里？而且中间全是海，这风大浪大的，无论发生什么，那不都是情理之中？”
“嘶...”陆天明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说...”
“咔！”
钱北幽突然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手刀。
“船翻了，人淹死了，装你爹尸骨的棺材也没了，你说，他们怎么查？”
陆天明一听，心中那叫一个开心。
可片刻之后。
他蹙眉道：“八重天的人，也会被淹死？”
钱北幽愣了愣。
随即反应过来陆天明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北洲。
“那片海，稍不注意，九重天都可能被淹死，何况孙照夜才八重天呢。”
听闻钱北幽的回答，陆天明心中顿时升起了好奇之心。
可钱北幽明显不想过多解释。
提前摆手道：“别问我，反正就是异常凶险就对了，真要说道，可不是只言片语能讲完的。”
“师祖，是不是您也不甚了解？”陆天明奇道。
钱北幽面色一黑：“放屁！”
陆天明没敢继续纠结。
只能转而问道：“既然能淹死九重天，那到时候船翻了，您自己怎么办？”
钱北幽神秘一笑：“九重天是九重天，九龙宗是九龙宗，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突然想到了什么。
钱北幽又道：“我听说你跟曲白，在楚南搅浑水，在我看来，没什么必要，到时候船一翻，除了陈归鸿能活下来回谪仙阁复命，其他人都得死。
你们几个的力量，太微弱，不可能把红莲宗的人都杀了不是？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回京城协助一下闻人信，并告诉他，我来过。”
本来听说红莲宗的人要被淹死。
陆天明还挺高兴的。
但是这后半句，转瞬让陆天明的心情坠入了冰点。
“师祖，你不帮帮闻人信前辈吗？”陆天明着急道。
“帮什么？”钱北幽不解道。
“帮闻人信前辈对付陈归鸿啊，至少，不要让他恢复大噬灵阵啊...如果你不插手的话，闻人信前辈怎么对付得了两个八重天？”陆天明回道。
“孩子，我只是来带你爹回去的，其他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钱北幽回答得非常干脆。
陆天明诧异道：“可是你刚才说过，闻人信前辈心在九龙宗，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死？”
一激动。
陆天明就攥住了钱北幽的袖子。
后者盯着陆天明的手看了看。
“你爹小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拽着我。”
见陆天明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忽地叹了口气：“若我真帮了闻人信，天就补不好，天补不好，即便陈归鸿死了，谪仙阁还会派其他人过来，现在有九龙宗牵扯他们的精力，那些个他们能使唤的九重天不会来，但是若把事情搞大了，随便来个九重天怎么办？”
钱北幽望一眼已经出现鱼肚白的天空。
“真到那一步的话，北洲的百姓又要遭一次殃，而我会死，闻人信会死...”
他回头看一眼装着棺材的马车。
“你爹，更是无法魂归故里，只能埋骨他乡了。”
陆天明沉默。
瞳孔颤动的同时，抓住钱北幽袖子的手，愈发的紧。
“天明，改变不了的结局，就不要去改变，如果坚持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那么这份执着就会变得毫无意义。”钱北幽叹息道。
陆天明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那闻人信前辈怎么办，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三千年，他也想回家不是？还有，我们北洲的修行者怎么办？难道，明知道山的那边还有海，却只能永远被困在这片看不见海的大山里？闻人信前辈做错了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
陆天明说得激动，瞬间红了眼眶。
钱北幽不语。
眸子中浮现出一种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
他轻轻拍打陆天明的手背。
“能改变规则的，只有制定规则的那几个人，强如我九龙宗都只能在他们画的圈里面苟活，何况，还是被禁锢了成千上万年的你们呢...”
陆天明松手。
定定看着钱北幽。
眼里有说不出的震惊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