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林海有些为难，毕竟，程辉之死是个很敏感的事，人命关天，没有任何证据，当然不敢信口开河，低着头沉思良久，最后苦笑着道：“这个......人命关天，我不敢妄加评论。”
“我没让你妄加评论呀，只是闲着没事，八卦一下嘛，但说无妨。”顾焕州若无其事的说道。
看来，这是逼着我表态啊，林海暗想，思忖良久，最后把心一横，沉吟着道：“嗯......这个......其实，很多人都说，程辉死的很蹊跷，很有可能是......”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片刻。偷眼观察着顾焕州的表情，想看出点什么内容来。
“可能什么？往下说呀!”顾焕州淡淡的接了句。
林海叹了口气：“很可能是被人干掉的。”
“被谁干掉的，有什么证据支持这个观点？”
“没有证据，都是大家瞎猜的。”林海笑着道：“真要是有证据的话，那事儿就大了呀。我觉得吧，还是应该以公安机关公布的结果为准，另外，那个狗头军师周海丰神秘失踪了，要是能把这个人抓住，估计就真相大白了。”
“常力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顾焕州若有所思的问道。
此刻的林海，最怕提到常力了，听顾焕州这么说，顿时出了身冷汗，有些支吾的说道：“这个.....常处长怎么想的，也不可能告诉我呀。”
顾焕州歪着头，笑眯眯的道：“那可不一定哦，据杨老说，常力和你之间的关系很特殊，在他人生最后这几个月中，你们俩是接触最多的，他对你还是非常信任的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拉了个长音，显然是有所指。
林海顿时警觉起来了。
常力信中的一句话浮现在脑海之中。
“任何时候，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与你谈起此事，都要保持沉默！哪怕是你老婆。”
任何人.....当然包括顾焕州。
他只能选择相信常力，而拒绝任何人。
为今之计，也只有在这个问题上装糊涂了。毕竟，顾焕州似乎也在试探，所以，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不会吧，杨老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常处长之间接触的并不算很多。”他笑着道。
顾焕州直勾勾的盯着他，半晌，微微的点了下头，说道：“哦，那可能是杨老理解错了吧。”
“您和杨老现在还有联系嘛？”他试探着问了句。
顾焕州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汽车缓缓的停了，林海往车窗外看了眼，发现是目的地到了，顿时如释重负，说道：“到了，这是最后一个乡镇了。”
“是啊，走吧，咱们下去转转。”顾焕州说道。
虽然没有事先接到通知，但顾焕州在曙光调研的消息早就传遍曙光全境了，各乡镇早早做好了准备，有的甚至在主要路口安排了专人负责值守。只要考斯特出现，立刻就被盯得死死的。
今天也是如此，车子刚刚停稳，一帮人便拥了过来，顾焕州见状，叹了口气道：“这哪里是调研啊，分明就是摆好了架势，等着我来检查作业嘛。”
林海也笑：“您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要想真正做到微服私访，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顾焕州白了他一眼，迈步下车，先与迎候的乡镇领导握手寒暄，然后便在镇子上四处转了转，甚至和临街商户聊起了天。
林海跟在身边，默默的观察着，心中愈发钦佩。
看似闲庭信步，轻描淡写，实际上顾焕州的每句话，都聊在了点儿上，谈笑之间，便对当地的经济情况有了个初步的掌握，哪怕是在某些问题上，乡镇领导们没说实话，也难逃他那双睿智的眼睛，只不过此番是视察调研，往往是一笑了之了。
返回的路上，张秘书也被叫到了后排，显然，顾焕州并不想继续来时的谈话了。
果然，话题更多的集中在曙光开发的计划上。
对此，林海是有充分准备的，侃侃而谈，头头是道。与顾焕州进行了充分的讨论。
最后，顾焕州总结性的说道：“尽管我们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还有争论，但总体来说，都认可曙光开发的可行性和必要性，这没错吧？”
“是的。”林海说道。
“有争论不怕，在局部犯点错误也没什么，只要方向正确，大家共同努力，就足够了。”顾焕州说道：“曙光开发，是振兴全省经济的第一仗，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李慧提出，五年初步见成效，通过考察和调研，我觉得，五年的时间有点长，三年吧，三年之后，一个崭新的曙光区，必须出现在全国人民面前，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林海想了想：“实不相瞒，顾书记，我的信心不是很足。”
顾焕州笑着道：“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保守呢？这可让我对李慧的安排，有点不放心哦。”
“这不是保守，我的观点，是出于对目前经济状况的通盘考虑。以东辽现在的经济状况，步子确实不宜太大。”他斟酌着说道：“还是要稳扎稳打比较妥当，您刚刚说，可以参照黄岭的速度，但曙光的情况和黄岭完全不同，黄岭不过是利用自然环境的优势，而曙光......”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焕州打断了。
“其实啊，刚刚咱俩争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抗美援朝战争时发生的一件事。”
“抗美援朝？”林海不禁有些诧异，这思维跨度也太大了点吧。
顾焕州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正值我军入朝的第三次战役，部队伤亡很大，后勤补给又跟不上，全军陷入苦战，士气低落，彭老总给中央发电，请求让部队休整一段时间再战，但老人家回电说，他知道仗打得很苦，但再艰难也必须坚持，因为这是政治的需要。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如果你只站在军事的角度去看待战争，那就不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林海恍然大悟，斟酌着说道：“您的意思是，开发曙光也需要从政治的角度去思考，对嘛？”
“是的，经济工作与政治是密不可分的，尤其在我们国家，更不可能把二者割裂开来，单纯的从经济角度上说，建设新曙光，至少要五到十年的时间，甚至更长，但政治上不允许，三年我都嫌长，所以，你要把钱花在刀刃上！懂吗？”
林海沉思片刻，并没敢立刻作答。
顾焕州郑重其事的道：“说得更直白些，就是要多搞点形象工程，你不要觉得，一提到形象工程就是贬义词，如果光抓形象工程，而忽视实际意义，当然是不可取，但对我们这些执政者而言，形象难道不重要嘛？互联网时代，日新月异，一切都在高速发展中，稍微懈怠，就可能被遗忘甚至淘汰，只有树立起一个朝气蓬勃，与时俱进的形象，并时刻保持舆论关注度，才能吸引更多的投资，否则，以东辽在国内经济版图中的位置，你觉得，资本家会对曙光感兴趣吗？”
林海听罢，深深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顾书记。”
“但愿你真的懂了。”顾焕州微笑着道：“关于面子和里子之间的辩证关系，有些干部，一辈子也搞不清楚，总是抓个乱七八糟。但凡能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梳理清晰的，前途都不可限量，我希望你是其中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