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7章 利益会让人变得蠢笨
休息一夜时间，军队继续向长安城方向进发，差不多要两天时间才能抵达长安城，若只是军队行进，一天时间就足够了，可是带着这么多的物资，队伍的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路朝歌也是个不着急的性子，慢慢走就慢慢走，反正回到长安城也没什么事可以干，倒不如在外面溜达溜达，就当是游山玩水了，虽然这一路上没什么好玩的。
但是，对于路朝歌来说，只要不打仗，到处都是最美的风景，再有就是小黑，从北方回来之后，这段时间也没这么出来跑一跑，路朝歌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好好活动活动，战马其实不怕跑，就怕扔在马厩里，时间长了它在想跑也未必跑的起来了。
林哲言这辈子最后一次骑马，就是当年从敌人军营里逃出来的那一次，从那次开始，他就再也不骑马了，不管是去什么地方，他的代步工具都是马车，可能是对骑马产生了心理阴影，也可能是每一次骑马，都会想起惨死在他面前的父母亲人，总之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不骑马了。
“下来溜达溜达啊！”路朝歌来到打马来到林哲言的马车旁：“总在马车上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你自己骑吧！”林哲言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放松一下自己的眼睛：“我已经十年没骑过马了，以后我也不想骑马了。”
“还能梦见？”路朝歌知道林哲言为什么不骑马。
“时长能。”林哲言叹了口气：“可能这辈子也走不出来了，不过也好，总是能看见他们。”
“十年了，该放下了。”路朝歌也叹了口气，每次喝酒只要喝醉了，林哲言就会诉说当年的那一幕幕，他只与路朝歌说，从不与其他人说起。
“哪有那么容易。”林哲言说道：“朝歌，你说当年我要是跟着他们去了，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
“说什么呢！”路朝歌说道：“你要是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你爹娘才不会安心，他们为什么咬死了不交代那些银子藏在什么地方，那就是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不交代，你就能活下去，他们都是为了你，你若是随他们而去，那就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我知道。”林哲言苦笑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罢了。”
“这种事，我帮不了你。”路朝歌说道：“只能靠你自己，真走不出来谁也没有办法。”
心结这种东西，只有自己能解开，靠别人是绝对没有办法的，林哲言能不能走出来，全靠他自己。
“大将军，此处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远了吧!”休屠布尔衣骑马走了过来，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从离开港口开始，他就骑着自己的战马四处飞奔，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好的心情，从他身上，你根本看不到一点点紧张的情绪。
反倒是他的父亲和大哥两人，这二位倒是挺紧张的，一直窝在马车上也不出来。
“不远了。”路朝歌笑着说道：“明天中午我们差不多就能抵达长安城，主要是这次带回来的物资太多了，行进速度不会太快，若是纵马狂奔一日之内就可抵达长安城。”
“那不如我们先行，物资慢慢走就是了。”休屠布尔衣说道：“已经进了雍州境内，难不成还有强人回来劫掠这些物资不成？”
“我的任务就是将物资平安的送到长安城。”路朝歌笑着说道：“至于会不会有强人来抢，我也不关心这些东西，我主要是看着这些物资。”
“你是担心有人中饱私囊吗？”休屠布尔衣说道。
“为什么有此一问？”路朝歌笑着说道。
“因为我爹就被他手下的人坑过。”休屠布尔衣说道：“从外面买回来的大批物资，结果到了牙帐的时候一清点，少了一成还多。”
“那你爹怎么处理的？”路朝歌笑着问道。
“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休屠布尔衣说道：“那个倒卖物资的早就跑了，大草原上想抓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也就不了了之了呗！”
“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吗？”路朝歌好奇道。
“不知道啊！”休屠布尔衣说道：“不过，我听说，那个人是跑到了伊稚斜部，然后从伊稚斜部进了大明，不过是真是假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事在所难免，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路朝歌说道：“看到那么多的物资，要是能不动歪心思，那就算很了不起了，你看我们这位尚书大人，他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听说林尚书是大明最会做生意的人。”休屠布尔衣说道：“我还听说，他是整个大明最有钱的人，是真的吗？”
“最会做生意的肯定是他，但是最有钱的就未必了。”路朝歌说道：“老林，这次弄那个银行，你准备存多少银子进去？”
“我不如你，我存一万万两。”林哲言说道：“算是给我儿子留的家底吧！以后就算什么也不干，至少几辈子吃喝不愁，省的以后把自己饿死。”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路朝歌笑道：“就你儿子那德行，他要是能把自己饿死，我路朝歌的名字倒过来念，那小子做买卖的本事不一定比你差。”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林哲言说道：“现在看着挺不错的，以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杞人忧天。”路朝歌撇了撇嘴：“想那么多干什么玩意，你儿子肯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大将军，难道你才是整个大明最有钱的吗？”休屠布尔衣问道。
“差不多吧！”路朝歌笑着说道：“银子够花就好，弄太多在手上，反而是一种负担。”
“我就不觉得银子多是负担。”休屠布尔衣说道：“不过，在草原上能用到银子的地方很少，我们都是以物易物的，以前不觉得银子很重要，以后要在长安城生活了，没银子就不行了，长安城不能以物易物了。”
“你家不缺银子。”路朝歌笑着说道：“你以为你爹这么多年，就没攒下来一些家底吗？更何况你们休屠家，可是曾经的草原八部之一，压根就不缺这东西好吧！”
“谁知道了。”休屠布尔衣说道：“反正出门的时候，我老爹没带什么东西出来。”
“没带不代表没有。”路朝歌笑着说道：“到了长安城之后，你们就要留在长安城生活了，就算你们什么都不带，你觉得大明的皇帝陛下，会让你们过的很拮据吗？”
“那陛下会给我们很多赏赐吗？”休屠布尔衣岁数小，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我听说，中原王朝的皇帝陛下，都是出手很大方的人。”
“确实挺大方的。”路朝歌笑着说道：“你们要留在长安城学习，肯定会给你们一幢宅子，介于你们的身份，你们得到的宅子肯定不会太小。”
“我还没住过中原的宅子呢！”休屠布尔衣说道：“我从出生那天，就住在帐篷里。”
“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的问题。”路朝歌笑着说道：“游牧民族逐草而居，你们需要根据季节的变化以及水草的丰美程度不断的迁移，所以你们不适合建造半永久的居所，帐篷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而我们中原百姓则不同。”路朝歌继续说道：“我们中原百姓，是根据季节变化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春耕秋收，这都是根据季节变化而改变的，我们的生活方式更加的灵活多变，我们不需要到处迁移，所以我们会有半永久的居所，我们可以安心的耕种，也可以在草原上放牧，这就是农耕文化优于游牧文化的地方。”
“那我们休屠部内附之后，是不是也可以改变生活方式？”休屠布尔衣问道。
“这个我还不能确定。”路朝歌笑着说道：“这要看皇帝陛下的安排，我并没有过多的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不过我想短时间内不会让你们的生活方式发生太大的改变，毕竟这需要一个过程的。”
“其实，我觉得要是能像中原百姓一样生活也挺好的。”休屠布尔衣说道：“至少不用担心白灾，草原上一旦遭遇了白灾，那场面实在是太凄惨了，会有很多人死，也会有很多牲畜会死，第二年部落的人更难过，死了太多牛羊，生活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可能好几年都缓不过来。”
“中原的百姓一样要面临各种自然灾害。”路朝歌说道：“只不过，农耕民族的优势就在于，我们能很快的从自然灾害之中恢复过来，我们有大量的存粮可以让百姓暂时度过难关，等朝廷的救济抵达之后，很快就能恢复生产生活，可是草原就不一样了，一旦遭受自然灾害，你们首先是没有大量的囤积物资，其次就是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他们只会在你最虚弱的时候扑上来咬你一口。”
“自然灾害？”休屠布尔衣还是第一次听到‘自然灾害’这个词汇，草原人都认为‘白灾’是上天给草原人的惩罚。
“是啊！”路朝歌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草原人认为，所有的灾害都是上天给你们的惩罚，面对灾害，你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祭祀上天，让上天收回惩罚，对不对？”
“您倒是挺了解我们草原的。”休屠布尔衣说道。
“当然了。”路朝歌说道；“我们农耕民族本来和游牧民族就不对付，我对你们草原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我要对付你们，当然要仔细的研究你们。”
“好吧！”休屠布尔衣说道：“那不是天罚，是什么？”
“都说了，是自然灾害。”路朝歌笑着说道：“说白了就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自然现象罢了，这涉及到很多学问，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和你解释清楚的。”
“那中原百姓不认为这是天罚吗？”休屠布尔衣问道。
“最开始也认为是天罚。”路朝歌笑着说道：“我们也曾经像你们一样，一旦遭受自然灾害就会祭祀，可是后来发现祭祀好像没什么用，我们也就放弃了，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面对自然灾害，积极的面对就是了，这种事情你是避免不了的，所以只能面对。”
“大将军，我们休屠部已经内附大明，那你们会传授我们农耕技术吗？”休屠布尔衣说道：“您知道的，我们其实也很需要这方面的技术，尤其是在知道了农耕的厉害之处后，我们希望可以过上和中原百姓一样的生活。”
“这当然没有问题。”路朝歌说道：“既然我们接受了草原百姓的内附，那就说明我们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这些东西我们自然是会分享出来的，让你们吃饱穿暖，也是我们要做的一件事。”
“那真是太好了。”休屠布尔衣说道：“这样一来，草原人也不用在担心您说的那个自然灾害了。”
“只不过，这是需时时间的。”路朝歌说道：“你要知道的，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改变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这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霍尔那瑟不是也要改变吗？”休屠布尔衣说道。
“你知道这件事？”路朝歌问道。
“我爹跟我说的。”休屠布尔衣说道：“霍尔那瑟找过他，和他说起了这件事，希望我爹能支持他，只不过那时候我爹已经决定要内附大明了，所以就没搭理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路朝歌问道。
“就是在谈判的时候啊！”休屠布尔衣说道：“这件事林尚书也知道的。”
“你知道？”路朝歌看向林哲言。
“知道。”林哲言点了点头：“霍尔那瑟需要盟友，只不过这一次他选错了。”
“遇见过傻子，没遇到过这么傻的。”路朝歌暗骂了一声：“这要是换个人，保不齐这件事已经在草原上传的沸沸扬扬了，挺聪明个人，怎么这次这么糊涂。”
“因为，他不太想过分的依靠我们了。”林哲言说道：“他应该是看到了，和我们合作的危害，所以决定尽可能的不要依靠我们，一旦对我们的依赖性过盛，他的日子更难过，就算是能统一草原，他也不过是我们的提线木偶罢了。”
“所以，我们之前计谋都会落空了？”路朝歌说道。
“算不上落空吧！”林哲言说道：“扶持他不行，我们可以扶持别人，伊稚斜也好，冒顿、吐谷浑也罢，都是我们可以扶持的对象，等他意识到，没有我们的帮助，他统一不了草原的时候，他就会主动来找我们了，到时候我们的谋划就又可以进行了，不急……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霍尔那瑟这个人，你说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路朝歌问道。
“他是个聪明人。”林哲言说道：“但是，他有的时候也必须变得很笨，当我们大明需要他笨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很笨，一切都是利益而已。”
“一针见血。”路朝歌笑着说道：“只要利益足够，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人与人之间需要利益为纽带，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都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没有利益链接在一起，谁是谁的好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