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刘宇森的宅邸之外，虽然现在不是皇帝了，但是他还是大明的公爵，虽然名字不怎么好听，但终究还是大明的公爵，该有的待遇还是要有的。
得知路朝歌到来，刘宇森也没有出门迎接，让他迎接自己的仇人，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路朝歌也不以为意，要是刘宇森真的卑躬屈膝的出来迎接他，他倒是不放心刘宇森了，他都得怀疑刘宇森是不是有歹心。
“坐吧！”刘宇森看了路朝歌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就不给你倒茶了，我这的茶你怕是喝不惯。”
“我可是知道，你这的茶可不错。”路朝歌说道：“更何况，你都不给我来一碗茶，怎么就知道我喝不惯呢？”
“我不想给你喝。”刘宇森说道：“咱俩的关系还没好到给你上茶的地步，有事说事没事就离开，我要吃饭了，吃了饭还要去田里劳作，没时间和你说闲话。”
“好歹也是个公爵，这府上的下人少了些。”路朝歌说道：“你不缺钱，多找点人伺候你不好吗？”
“我要是真找三五百人来伺候，你又该担心我有什么想法了吧！”刘宇森说道：“如今这样挺好，府上也没有那么多人，我也落的一个清净。”
“三五百人。”路朝歌笑着说道：“我给你三千人，我就带我三百亲卫，咱俩打一仗，你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刘宇森说道：“我也没那个想法，皇位给了他李朝宗就给了，我现在当个平头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体会一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别有一番滋味，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尝试一下。”
“看开了？”路朝歌疑惑的问道：“从帝王到百姓，换成一般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能想通的。”
“看不开难道我还能做皇帝吗？”刘宇森说道：“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倒是颇有感悟。”
“说说。”路朝歌说道。
“从前我总是觉得大楚不该亡。”刘宇森说道：“就算是亡，也不该这么快，仅仅十年时间，被你们哥俩一口吞了下去，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做了一些曾经未曾做过的事，见到了一些曾经从未见过的人。”刘宇森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这大楚亡的太晚了一些，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这天下就稳定不了，百姓们不安稳，江山社稷怎么可能安稳，我想着百姓们有田种，应该就有饭吃才对，可是出了宫之后我才知道，有田有地未必能活，就像你昨天写的那首诗中的一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路朝歌没有打断刘宇森，他想听听刘宇森还能说出什么来，刚刚那一番话，倒是说的挺对的。
“世家大族把控着天下半数以上的土地，他们掌控土地就变相的掌握了粮食的价格。”刘宇森说道：“世家大族为了掌控更多的土地，就会不断的抬高粮价和赋税，百姓们为了能吃饱饭，就只能把土地卖出去，最后成为了世家大族的佃农，一来二去之后，土地成了世家大族的资产，而百姓只能靠着世家大族过活，没了自己的土地的百姓，活下去是何其艰难呐！”
“如今，我自己种了几亩地，说实话，种的不怎么样。”刘宇森自嘲的笑了笑：“和我种的那块地挨着的，是锦衣卫的家眷，他们种地很厉害，还教了我不少东西，不过他们和我说，就我今年种的庄稼的长势，估计年底可能要饿肚子。”
“今年没有经验，明年可能会好一些。”刘宇森说道：“等稻谷成熟了，我准备去长安城卖了换钱，看看我这一年能赚多少钱回来，就算是只有几十文，但是这钱花着我心里也舒坦，这是我靠着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钱。”
“那你明年不准备多耕种一些吗？”路朝歌问道。
“我准备秋收之后再开垦一些田地出来。”刘宇森说道：“我还得买两头牛才行，牛比人勤快多了，至少比我勤快。”
“你这是在为未来做打算？”路朝歌问道。
“是。”刘宇森说道：“我从皇宫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虽然能让我一辈子吃喝不愁，可我总要为了将来做打算，我的孩子总不能也靠着我的家财过活，他们需要自力更生，将来我就算是不在了，他们也不至于饿死。”
“想法很好。”路朝歌说道：“可有了心仪之人？”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现在还有人敢嫁给我吗？”刘宇森说道：“不如你帮我物色一个如何？”
“可以啊！”路朝歌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难事，你虽然不做皇帝了，但是你可是大明的公爵，虽然就是个三代爵，但你也是公爵，想嫁给你的人其实大有人在。”
“三代人之后……”刘宇森的话说了一半，却不再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三代之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三代之后你们不作妖，就可以考取功名了。”路朝歌笑着说道：“到那时，你们老刘家依旧可以重新崛起，只不过那个位置你们就不要惦记了。”
“我若是还惦记，就不会拒绝他们了。”刘宇森说道：“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前几日确实有人找了我，一个皇宫内的太监，和我说了一些话，我把他撵走了。”
“找到你家里来了？”路朝歌眉头一皱。
“当然。”刘宇森说道：“他应该是在我去田地里的时候潜入我府上的，那时候锦衣卫都盯着我，这是他的好机会，至于他怎么逃离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没说自己的身份？”路朝歌问道。
“没说。”刘宇森说道：“不过，我知道他不是来帮我的，他是来害我的，还想让我老刘家给他背锅，我若是答应了他，估计几天之后，我老刘家就该死绝了，李朝宗也会背上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你看出来了？”路朝歌说道。
“我不太聪明，但是也不至于傻透腔。”刘宇森说道：“他们应该是想借着我们刘家的名义，和李朝宗作对，你提防着点吧！而且那人是个太监，说明宫里也不安全。”
“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路朝歌叹了口气：“你知道‘天地院’吗？”
“‘天地院’？”刘宇森愣了一下，不过就是愣的这一下，让路朝歌确定了，刘宇森确实是不知道。
“沈鹏展没和你说过吗？”路朝歌问道。
“没提起过。”刘宇森说道：“这是个很厉害的组织？”
“也难怪。”路朝歌说道：“你这个皇帝就是个傀儡，你爹可能知道，但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祖翰良他们给害死了，而沈鹏展不想告诉你，可能是也怕你知道一些事之后，对当皇帝没了兴趣，甚至是死心。”
“什么事？”刘宇森问道。
“你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路朝歌笑了笑，随后将‘天地院’的事和他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混蛋。”在听完路朝歌的讲述之后，刘宇森摔碎了手里的茶盏，他第一次知道，大楚的衰败就是从这个‘天地院’开始的：“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路朝歌说道：“你爹能登上皇位，其实还应该感谢他们才是，若不是他们，你爹不可能当皇帝的，你也不可能有继承皇位的机会。”
“害死两疆大将军，杀了两疆大将军满门。”刘宇森瞪大了眼睛：“他们好狠的心。”
“他们不狠，死的就是他们了。”路朝歌说道：“刘宇森，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恨不恨的也不重要了，他们我自然会解决，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我大哥和我大嫂，至于老皇帝……我佩服他。”
“皇爷爷……”刘宇森哽咽着，想起了那个老人，那个从未在他们面前展现出长辈对晚辈爱的老人，一个最终孤老在寝殿的老人。
“他很了不起。”路朝歌说道：“为了这个天下，他放弃了刘家的天下，他知道不破不立的道理，大楚不灭‘天地院’就是一个永远趴在大楚百姓身上吸血的蠹虫，为了天下百姓，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了，是个值得尊重的老人家。”
“有时间，去看看他吧！”路朝歌说道：“虽然还是会被监视，但是总是要去看看他的，多带些纸钱去，你已经好多年没去看看他了吧！”
“老爷子对的起天下人，只是对不起你们刘家子嗣了。”路朝歌继续说道：“不过，这才是一个皇帝的担当，别恨他，他不是为了刘家这个小家，他是为了天下这个大家。”
“我知道。”刘宇森说道：“虽然他可能不是个好爷爷，但是他一定是一个好皇帝。”
“行了，我走了。”路朝歌说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该告诉你的我也告诉你了。”
“路朝歌，我问你，我爹是不是也是‘天地院’的傀儡？”刘宇森喊住了要离开的路朝歌问道。
“不是。”路朝歌摇了摇头：“他若是‘天地院’的傀儡，他就不会死，他一心要挣脱‘天地院’的枷锁，所以最后他就死了，祖翰良他们是‘天地院’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允许一个想要摆脱‘天地院’的人当皇帝，所以你父亲死了，他们想另立新君，可是我没给他们机会，我把他们都抓了，然后在你登基的那天，他们被砍了脑袋，包括他们的家眷。”
“多谢了。”刘宇森说道。
“谢我什么？”路朝歌笑了笑：“是谢我帮你爹报了仇，还是谢我告诉了你这么多？”
“两者都有吧！”刘宇森叹了口气：“看来，我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你当初把他们都收拾了，不然我很快就会步我爹的后尘，去地下和他见面了。”
“有可能。”路朝歌点了点头：“没有人喜欢当傀儡的，你父亲不喜欢，你肯定也不会喜欢，最后只能是和他们撕破脸皮，然后一决生死，不过死的那个肯定是你，就你这点道行，在他们眼里啥也不是。”
“那，路朝歌，我问你，为什么他们就拿捏不住你和李朝宗？”刘子墨问道。
“因为我们有兵权啊！”路朝歌说道：“在刀枪剑戟面前，道理连狗屁都不如，我大哥这人还算是比较讲理的，可我不是那么喜欢讲理的人，更何况讲理他们也未必讲的过我，道理和拳头都不如我，那我凭什么给他们当傀儡，除非我脑子不好，结果就是他们被我的拳头一拳一拳给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了，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路朝歌，假如时间倒流，你还会辅佐李朝宗登基称帝吗？”刘宇森问道：“有没有可能辅佐我父亲。”
“不可能。”路朝歌说道：“我和你爹是两个阶级，我当时都要死了，你说我有可能出现在你爹面前吗？你爹知道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帮我大哥当皇帝了，我这人就这德行，好呀坏的都是我自己说的算，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思想，我这人认亲不认理，我大哥大嫂给了我一口吃的，我这辈子用命还给他们，我可不欠你爹什么，你爹当初一门心思要弄死我，我还帮过你爹两次呢！一次北疆一次江南，还有巍宁关，当年要不是我大哥带着人，帮助袁庭之老将军死守巍宁关，长安现在什么样都难说。”
“好处你也没少得吧！”刘宇森说道：“南疆五道之地，那里的百姓都快把你当成神明了，我当初在南疆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见过，他们每逢初一和十五这两天，都会去你的生祠庙焚香祈福，不为自己，只为了让你能长命百岁。”
“你是不是有点羡慕嫉妒？”路朝歌打趣道：“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在大楚的土地上，百姓们封了一个你眼中的仇人成神仙，换成谁都会不开心的。”
“确实，我当时就想叫人去砸了你的生祠。”刘宇森说道：“结果，南疆五道之地的战兵，听说是要去砸了你的生祠之后，我愣是一个人都调动不了，包括南疆的边军。”
“都是我训练出来的，那些将军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可能对我不利。”路朝歌笑着说道：“不过，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挺开心的，主要是看见了你的转变，不管是真是假，我还是觉得很不错的。”
“你不信我说的话？”刘宇森问道。
“若是放在五年前，你说这些话我肯定感动的不得了。”路朝歌笑着说道：“但是，我现在除了我家人的话，谁说的话我都要想一想，不过我觉得你没有骗我，这就足够了，事情的原委你已经知道了，别在走错路了，在走错路可就是万劫不复了，我……不是好人。”
“你为什么总说自己不是好人。”刘宇森问道。
“因为，好人总是有太多掣肘，而坏人则没有。”路朝歌说道：“刘宇森，你记住一句话，你现在能活着，不是因为我不想杀你，而是因为我不能杀你，若是可以，我大哥登基称帝我回到长安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这一脉断子绝孙，我真的能做的到。”
“我相信。”刘宇森说道。
“好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路朝歌说道：“告辞，记住了，你欠我一杯茶。”
说完，路朝歌转身出了刘宇森的府邸，刘宇森并没有送行，就如同他说的那般，他和路朝歌的关系，还没好到要给路朝歌端茶、送行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