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朝歌和路竞择爷俩开着玩笑，虽然有点没大没小，但是场面却格外温馨，这种场面在达官显贵之家是很难看到的，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书香门第，讲究的就是一个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东西在路朝歌的府邸也有，但是在爷俩之间同样也有，不过是分时候。
而在一旁的芈涵衍看着这爷俩的相处模式，他说实话有些羡慕的，因为他儿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恭谨，就好像是君臣而不是父子，他其实并不喜欢，但是家里从小就是这么教他们的，不管是芈涵衍还是芈涵衍的儿子，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长幼尊卑之类的。
“竟择，等我儿子来长安城之后，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吗？”芈涵衍有些为难的问道。
“芈叔，你说。”路竟择说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肯定一帮到底，什么学习之类的也行，但是您最好别期望我能教他什么文化之类的，那个我真不行。”
“就是，你能不能让我儿子，也学着你和你父亲这样的相处模式相处。”芈涵衍说道：“他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什么礼仪教化在他心里已经有一些根深蒂固了，但是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而看到你和你父亲的这种相处方式，我想和我儿子试一试。”
“那没问题啊！”路竟择说道：“但是，芈叔，咱丑话说在前面，你得能放下身段，可不能端着，你看我爹那德行，他什么时候端着过？军营里除外啊！”
“这个，我该如何放下身段呢？”芈涵衍说道：“你看看，能不能教教我。”
“首先，你不能让自己高高在上。”路竟择说道：“见到他你就吆五喝六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我高高在上的父亲，不是能什么都说的朋友，那你们的距离感不就拉开了吗？”
“嗯嗯嗯！”芈涵衍点了点头：“还有呢？”
“其次，你不能总是说教。”路竟择继续说道：“你看我爹，他平时也教育我，但是没有过说教，都是通过聊天这样的方式，将他需要传达给我的东西传达给我。我在接受了教育的同时，又不反感，而且我什么都喜欢和我爹说，他能帮我解决问题，还能让我没那么大的压力。”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路竟择说道：“一定一定要用心去和他相处，不要应付他，您现在有的是时间，多花点时间在你儿子身上，对吧！”
“我爹虽然在家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会尽可能的抽出时间来陪我和我妹妹。”路竟择继续说道：“只要没有什么大事，他最大的事就是陪我们，哪怕我们在一起什么也不干，也能好好的在一起待一天。”
“就这些就可以了吗？”芈涵衍问道。
“你觉得很简单，对吧！”路竟择说道：“但是，第一步就很难，你先想想怎么放下身段吧！”
“这……很难吗？”芈涵衍问道。
“对于我爹一点不难。”路竟择说道：“我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主，你能做到我爹那一步吗？”
芈涵衍想了想路朝歌那德行，又看了看自己，觉得路竟择说的没错，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去跟你爹取取经。”芈涵衍说道。
“没用。”路竟择说道：“这玩意就看你自己，请教是没有意义滴！”
“试试呗！万一有效果呢！”芈涵衍说道。
“请便吧！”路竟择说道。
带芈涵衍离开之后，路竟择撇了撇嘴，和儿子相处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能学习到的，那就是一个人的性格问题，要是都能跟他爹一样不要脸，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大哥，你是怎么做到和你儿子相处的这么融洽的？”芈涵衍来到路朝歌身边：“你是怎么放下身段的？”
“啊？”路朝歌愣了一下：“我就是单纯的不要脸啊！”
“就完事了？”芈涵衍也愣了一下。
“不然呢？”路朝歌说道：“你能和你儿子撒尿和泥玩吗？啊……”
“你恶心不恶心？”芈涵衍说道。
“你看看。”路朝歌说道：“我就干过，我不仅和我儿子干过，我还和存宁、存孝干过呢！未来我还能带着存嘉干呢！你行吗？”
“你不觉得恶心吗？”芈涵衍问道。
“你小时候尿裤子时候你不觉得恶心吗？”路朝歌说道：“你在襁褓之中的时候，难道没尿过？没伸手摸过？”
“怎么越说越恶心了。”芈涵衍说道。
“你看，你放不下身段吧！”路朝歌说道：“你连第一步你都做不到，你跟我说什么啊！”
“那也不至于玩的这么恶心吧！”芈涵衍说道。
“我的意思是让你放下身段，也是打个比方。”路朝歌说道：“你从他出生之后，你陪他逛过街吗？你让他骑在过你脖子上吗？你跟他一起干过坏事吗？”
“这……没有。”芈涵衍说道。
“那不就是了。”路朝歌说道：“你什么都没干过，你就想和人家好好相处，凭啥啊？”
“我是他……”芈涵衍刚想说我是他爹，就被路朝歌打断了。
“你是他爹，有什么了不起的？”路朝歌指了指不远处的路竟择，说道：“我还是他爹呢！”
“当爹没什么了不起的。”路朝歌继续说道：“你儿子以后也会当爹，男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当爹，当爹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也别总把你是他爹挂在嘴边，能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能让自己的儿子在快乐中长大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能让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父亲而骄傲，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现在看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做的狗屁不是。”
“看来我还真是挺失败的。”芈涵衍叹了口气。
“何止是失败啊！”路朝歌说道：“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你连我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路竟择猛的看向路朝歌，然后又看向了芈涵衍，这话他耳熟啊！他娘就经常说他不如他爹一根脚指头。
“嘿嘿……”路竟择笑了起来。
“你又笑啥？”芈涵衍看向路竟择。
“我娘就总说我连我爹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路竟择说道：“芈叔，咱俩可以画等号了。”
“我努力试试吧！”芈涵衍又叹了口气。
“看好了，我给你做个示范。”路朝歌说道：“就这一次，你要是学不会，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儿子，儿子，过来。”路朝歌冲路竟择招了招手。
“咋了？爹。”路竟择打马来到路朝歌身边。
“今天晚上，你娘和你妹妹都得去宫里参加晚宴。”路朝歌说道：“家里就剩下咱爷俩了。”
“打住，就剩下你了。”路竟择说道：“我回袁府，我可是有人陪的。”
“你看看你，你就不能在家陪你爹一晚上？”路朝歌说道：“咱俩这么多年关系了，这点面子都不给？”
“行吧行吧！”路竟择说道：“那你给我弄点啥吃？”
“我听说昨天从草原那边送来了一批羊，活的。”路朝歌挑了挑眉：“这批羊现在就在皇宫御尚房那边养着呢！”
“你想干啥？”路竟择笑着问道。
“你吃过草原送过来的羊肉吧！”路朝歌说道。
“吃过啊！”路竟择说道：“比咱们这养的羊产的羊肉确实好吃很多，有一股淡淡的青草的香气。”
“对，咱爷俩今晚上吃烤全羊啊！”路朝歌说道：“或者烤一半炖一半，咋样？”
“行啊！”路竟择想了想：“那你去宫里要一只羊吧！”
“我要了，你大伯不给我。”路朝歌说道：“他让我自己去宫里拿，你也知道这几天御史台和礼部的那些人在找你爹我的麻烦，我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宫里不合适。”
“明目张胆不能去，那就偷偷摸摸的去呗！”路竟择笑着说道：“反正地形咱俩也熟悉。”
“对喽！”路朝歌说道：“咱俩偷偷摸摸的去，偷一只羊出来，然后回家杀了烤着吃。”
“爹，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路竟择说道。
“对对对，咱是读书人。”路朝歌笑着说道：“读书人的事，应该更文雅一点，应该叫‘窃’，对吧！”
“爹爹，你懂我。”路竟择坏笑道：“那咱俩分分工。”
“当然是你负责吸引那帮看羊的人的注意力，我去窃……羊了。”路朝歌说道：“毕竟我的力气比你稍微大一些，跑的比你稍微快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好的。”路竟择伸出自己的右掌。
路朝歌也伸出手，一大一小两只手在空中碰在了一起。
“看见了吗？”路朝歌看向了芈涵衍：“你觉得我刚才是他爹吗？”
“更像是朋友。”芈涵衍说道。
“对喽！”路朝歌说道：“和自己儿子相处，别高高在上的，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都是人，你只不过比他早出生了十几二十年而已，你俩调换个位置，你可能不如你儿子。”
“孩子该惯着要惯着。”路朝歌继续说道：“你把该给他的给到了，他也就把该给你的给到了，说白了不就是喊的那一声‘爹’吗？我儿子没事还叫我老爷子呢！难道这不是尊称吗？他喊的每一声，都是发自肺腑的就行了，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不是挂在嘴上的。”
“儿子，喊我一声爹。”路朝歌看向路竟择。
“爹。”路竟择不明所以喊了一声。
“有意义吗？”路朝歌又看向了芈涵衍：“我就想知道有什么意义？”
“好像确实是没什么意义。”芈涵衍说道。
“所以，事我都跟你说明白了。”路朝歌说道：“你自己要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真是帮不了你了。”
“我努力试一试吧！”芈涵衍说道。
“人这一辈子，除了家人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路朝歌说道：“权利，你缺吗？金银，你缺吗？若是你想要女人，你缺吗？你什么都不缺，可是你好好想想，这些东西能一直陪着你吗？不会吧！权利有失去的时候，金银也有花完的时候，女人也有厌烦你的时候，可唯独家人永远也不会抛弃你，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我从有记忆开始，这十一年陪在我身边的人很多很多。”路朝歌继续说道：“我的兄弟战兵们，我的将军们，但是陪我最久的一直都是我的家人，他们在我的心里，是这个世上我唯一不可能放弃的，哪怕是逆天而行，我也要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什么尊卑，都是狗屁，只要他们能在我身边，其他的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你是大明的亲王，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芈涵衍说道：“你可以手握大明百万大军而不被陛下怀疑，就因为你心里装的没有什么国家社稷，你装的只有家人。”
“对。”路朝歌说道：“若不是当年那个世道要逼死我大哥，我一定不会干这刀头舔血的买卖，这活他娘的不好干，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我是命大活到了现在，你看看英烈园里躺着的那些，那是十多万英灵，十多万啊！这是十多万个家庭。”
“你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应该笑。”芈涵衍说道：“你还记得南疆镇南关之外的百万尸骸筑成的京观吗？”
“我就这么告诉你，再来百万人，我一样给你们镶在镇南关外面。”路朝歌说道：“兄弟，你记住一件事，好好与大明相处，对你有好处，甚至我能送给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多大？”芈涵衍好奇道。
“你姐夫想要的。”路朝歌说道。
“整个南疆诸国统一？”芈涵衍压低了声音。
“那就看你们扶南国能不能和大明好好相处了。”路朝歌笑着说道：“相处好了，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呢！”
“这是自然。”芈涵衍说道。
“兄弟，大明是一个很开明的王朝。”路朝歌说道：“我大哥很开明，但是我这个人不太开明，毕竟我不是什么好玩意，我儿子也未必是。”
“爹，我是。”路竟择插嘴道。
“行行行，你是你是。”路朝歌笑着说道。
“若是这样的大明你们都相处不好，那你们就只能在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了。”路朝歌继续说道：“错误肯定不会在我大明这一方的。”
“还是那么不讲理。”芈涵衍笑着说道。
“已经很讲理了。”路朝歌笑着说道：“兄弟，记住一句话，帮我转告你姐姐，让他带给你姐夫。”
“什么话？”芈涵衍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大明给你的，才是你的。”路朝歌说道：“大明不给的，你就不能抢，因为那不是你的。”
这一刻，路朝歌那浑身的霸气再一次展现，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大将军，此刻在芈涵衍的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那由内而外散发的霸气，让芈涵衍的这位曾经见过‘大场面’的芈涵衍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