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黑暗的瞬间，许墨的指尖已经按在了应急电源开关上。
备用灯次第亮起时，苏瑶的手还攥在他掌心里。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却在看清全息屏上跳动的红色警报时猛地松开——那上面正滚动着机械黎明舰队的坐标，每串数字都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视网膜。
\"领袖！\"通讯兵的声音带着破音，\"机械母舰释放了三十架无人机，高度一千五百米，正以每秒二十米速度下压！\"
许墨将苏瑶的手按在控制台边缘。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此刻却被金属台面冰得发颤。\"去通讯室，\"他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启动公共广播系统，把三天前汉娜录的东西准备好。\"
苏瑶的睫毛抖了抖。
三天前在废弃实验室，她举着改装的儿童手表摄像机时，许墨正蹲在她脚边焊接导线。
那时他说\"要让所有人看清分裂派的骨头里长了反骨\"，现在这句话正从他眼底漫出来，淬着冷光。
\"是。\"她转身时撞翻了半杯凉透的咖啡，褐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地图。
主控室的门被撞开，瑞恩提着电磁步枪冲进来，战术服上还沾着维克多死忠的血。\"外围防御塔被Emp覆盖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但自动机枪组还能用，我让老黑带一队人去守东墙——\"
\"停下。\"许墨截断他的话，\"把所有战斗人员都撤到广场。\"
瑞恩的瞳孔骤缩：\"广场？那是最开阔的地方！\"
\"因为我们需要观众。\"许墨指节叩了叩全息屏，维克多被押解的画面正显示在右下角——那家伙的嘴还在动，隔着监控都能看见他喷溅的唾沫星子。\"分裂派里还有八百个摇摆不定的，机械黎明的炮弹能炸塌城墙，但炸不碎人心。\"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莉莉的加密频道：\"目标已带到广场中央，艾米丽藏在第三排，手里攥着微型炸弹遥控器。\"
许墨摸出战术匕首，刀锋在掌心划出极浅的血痕。
疼痛让他的思维更清晰——这是苏瑶教他的，说人类在应激状态下，轻微的自伤能刺激前额叶皮层保持清醒。
现在他需要清醒，非常清醒。
广场的扩音器发出刺啦电流声时，苏瑶正站在临时搭建的转播台前。
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发梢还翘着一根没来得及理顺的碎发，却在看见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时，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避难所里，第一次用报废芯片组装收音机的夜晚。
那时她举着能收听到三公里外人声的\"宝贝\"，父亲摸着她的头说：\"小瑶的手，是要用来拯救世界的。\"
可现在父亲在哪儿？她压下喉间的酸意，将优盘插进接口。
\"各位幸存者。\"许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广场中央的断墙上，背后是正在逼近的机械母舰投下的阴影。\"三十分钟前，我收到一段录音。\"
电流杂音过后，是维克多的声音。\"机械黎明的将军说，只要我能拿下基地，就给我五座能源反应堆。\"他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许墨那套'人类团结'的鬼话早该滚进坟里了，等我坐上领袖位置——\"
\"放屁！\"被按在地上的维克多突然暴起，两个士兵差点没按住他。
他的脸涨得发紫，盯着台下人群里某个方向嘶吼：\"艾米丽！
启动炸弹！
让他们看看——\"
\"看什么？\"许墨从断墙跃下，军靴碾过维克多的手腕。
骨骼碎裂声混着人群的抽气声，\"看你们用八百条人命当筹码，换机械黎明的残羹冷炙？\"
艾米丽的手在口袋里抖得厉害。
她能看见台下那些曾经喊她\"艾米丽老师\"的孩子，能听见左边老大娘在小声说\"怪不得上次发的压缩饼干少了半箱\"，能闻见右边士兵身上的硝烟味——那是她亲手给分裂派战士分发的伪装用烟雾弹。
\"咔嗒\"。
她的手指刚碰到遥控器按钮，就被一只戴战术手套的手攥住。
莉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汉娜说过，你最宝贝你孙女的照片。\"她晃了晃从艾米丽口袋里摸出的泛黄照片，\"现在，跟我去看看小安妮在医疗组过得好不好？\"
广场突然陷入死寂。
直到机械母舰的引擎声再次轰鸣，才有人颤抖着举起拳头：\"杀了卖国贼！\"
\"不。\"许墨的声音盖过所有喧嚣。
他蹲下来，与维克多平视，\"我要让你活着，看着人类怎么把机械黎明的破铜烂铁砸成废铁。\"
指挥中心的红灯映在苏瑶脸上时，她正盯着通讯屏上的新消息——父母所在的战俘营坐标。
三天前许墨说\"机械黎明可能关押了旧时代的科学家\"时，她以为那只是安抚，可现在定位信号正不断跳动，就在基地东北方三公里处。
\"瑶瑶。\"许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洗去硝烟的温和，\"我让人去接他们了。\"
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
他的战术服还带着体温，肩章处有被弹片划开的小口。\"你早就知道？\"
\"从发现机械黎明舰队的移动轨迹偏向东北时。\"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他们需要旧时代的科学家重启某些系统，而你父亲......\"
\"是核融炉专家。\"苏瑶闭了闭眼，\"我十二岁生日那天，他说要去给避难所修发电机，然后再也没回来。\"
门被敲响时，她的手还攥着许墨的衣角。
两个士兵架着一对形容枯槁的男女，男人的白大褂破成布条，女人的手腕上还戴着机械镣铐——那是苏瑶十六岁时用废铁给母亲做的\"手镯\"，说等她成了大科学家，就换真金的。
\"爸？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女人突然挣扎着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脖子：\"你居然和这种人在一起！\"她转向许墨，眼神像淬毒的刀，\"他用甜言蜜语骗你，用'拯救人类'的幌子骗所有人！
我们在机械黎明的监狱里关了七年，亲眼看见他们怎么用活人做实验——\"
\"妈！\"苏瑶抓住她的手，\"许墨是在保护我们！
机械黎明来的时候，是他带着我们建防御工事，是他......\"
\"够了！\"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小瑶，跟我们走。
离开这个疯子，去南方的地下避难所，那里还有未启动的......\"
\"爸！\"苏瑶后退一步，撞在许墨胸口，\"我不能走。
这里有我的家，有我要守护的人。\"
许墨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片落在冰面上的叶子，却依然挺直了脊梁。\"苏教授，苏夫人。\"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你们信不过我，可以信小瑶。
她的手，是要用来拯救世界的。\"
警报声再次响起时，乔治正蹲在武器库角落擦电磁步枪。
他的指节泛着青白，枪托上缠着的红绳是汉娜去年送的，说能保平安。
可他去年夏天，就是收了艾米丽塞的半箱压缩饼干，把防御部署图泄露了出去。
\"乔治中士。\"瑞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领袖说让你去指挥中心——\"
\"不用了。\"乔治站起来，红绳在手腕上勒出红印，\"我想去前线。\"
瑞恩的眉毛挑了挑：\"你确定？外围阵地现在最危险......\"
\"我确定。\"乔治摸了摸胸口的狗牌，那是他儿子的名字，\"帮我带句话给汉娜，就说......就说我对不起她。\"
第一波无人机群扑过来时，乔治正守在防空炮操作台前。
莉莉猫在他身后敲终端，碎发被气浪掀得乱飞：\"左前方三十度，有三架侦察型！\"
\"明白！\"乔治按下发射键，蓝色光束划破夜空，最左边的无人机当场炸成碎片。
可他没注意到，右侧有架改装过的战斗型正贴着地面逼近，摄像头红光锁定了莉莉的后颈。
\"小心！\"他扑过去推开莉莉，后背撞上操作台的尖角。
剧痛从脊椎窜上来，他却看见那架无人机的机腹正往下掉——是电磁炸弹。
\"跑！\"他嘶吼着推开莉莉，自己却拖着断腿往反方向爬。
炸弹爆炸的瞬间，他听见莉莉的尖叫，看见夜空被火光撕裂，最后一眼是战术腕带上的时间：21:47，和儿子生日同一天。
\"告诉许墨......\"他对着通讯器最后说，\"我没有背叛人类。\"
黎明前的天空泛着青灰色时，许墨站在废墟上。
他的战术服浸透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远处，机械母舰的残骸还在燃烧，其中一个引擎已经彻底报废，像被拔了爪的野兽。
\"领袖。\"马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沾着硝烟的手伸到他面前，\"这次，我愿意跟你一起守护这个世界。\"
许墨握住那只手。
马克的掌心有老茧，和瑞恩的、乔治的、广场上每一个幸存者的掌心一样粗糙，却温暖得烫人。
\"清理战场时，\"莉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哭腔，\"在维克多的尸体旁发现个金属盒，锁着......\"
许墨抬头望向天际。第一缕阳光正穿透硝烟，照在他染血的肩章上。
\"这只是开始。\"他低声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