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狗屎烂摊子。”
艾登端着一杯热咖啡站在光洁的落地窗前，几架黑鹰直升机从他眼前飞过。
从思丽酒店的二十三层往下看，士兵和平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坦克和装甲车则是挡在这些蚂蚁必经之路上的树叶。
短短几天克兰市就发生了数不清的暴力案件，相比之下，他原本正在着手调查的黑帮犯罪就成了小打小闹。
在巫毒帮潜伏了一年三个月零十五天，几天过去，所有的努力转眼间化为灰烬。
这种滋味，比手里的意式特浓咖啡还要苦涩。
艾登仰头一饮而尽，感受热络的液体安抚着轻微痉挛的肠胃，这才好受了些。
他放下咖啡杯，脱下脏兮兮的外套，拿起挂在一旁椅子上的制服穿上。
这是一件黑色夹克，胸口和背后都印着“FbI”三个显眼的黄色字母。
FbI是「联邦调查局」的缩写。
联邦调查局是北美司法部下辖的执法和情报收集机构，是维护国家内部安全、执行联邦法律以及保护公民免受国内外威胁的中坚力量，该局覆盖全美五十六个分局，拥有数千名特工和专业人员。
从名义上来说，上到总统，下到平民，只要有违法犯罪的嫌疑，任何人或者组织都可能成为FbI的调查对象。
想到这里，艾登却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被派到巫毒帮卧底，不是因为这个组织多么罪大恶极，而是因为它和本地右翼政治团体有密切联系。
局内高层试图通过打击巫毒帮来削弱声势浩大的克兰右翼政治势力，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一连串黑天鹅事件。
艾登对政治不感兴趣，他之所以愿意到巫毒帮卧底，完全是希望立功以进入更高级别的管理岗。
身处某个庞大的体制中，但凡有点志向的人都会本能地想要往上爬。
趁现在还年轻有冲劲，能爬多高爬多高。
然而随着国民警卫队进城，他的努力转眼便成了空，除了空降而来的新上司以外，还有全新的任务。
“现在暂停对巫毒帮的调查，我们需要弄清卡尔斯滕医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对我们国家安全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司法部长已经授权我们小组全权调查整个事件，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新来的上司像打了鸡血一样，压根没有询问艾登的意见，而是直接向每个人分配任务。
“艾登，你负责审问一名叫查尔斯的华国人以及他的女友艾莉婕。这两个人很关键，我让苏西和你搭档，你们要从他们身上挖出最有价值的信息。”
回想刚才的会议内容，艾登感觉太阳穴里有一根紧绷的神经在隐隐抽动，低头揉了揉。
从上司的话里，艾登听出了一股豁出去了的拼劲。
他和自己一样，也想借着某桩大案立功然后往上爬。
丽思酒店已经整个被FbI专案组租用，二十三楼是探员临时办公的地方。
就在艾登身后，上百名来自不同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正忙得不可开交，都希望借这个案子往上爬。
其中不乏有人真的是抱着为国为民的态度工作，
但在一个金字塔形的体制内，
这些初心总会沾染上一点别的东西。
就在艾登望着脚下的“蚂蚁”陷入沉思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
“艾登，嫌疑人已经在审讯室了，我们走吧。”
艾登回过头，只见一名干练的女性抱着厚厚的文件夹，鼻梁上的镜片微微缩小着知性的眼眸。
这是和新上司一起空降来的高级探员苏西，薪资级别至少比艾登高两三级。
艾登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和高级探员搭档，总觉得很别扭。
他点了点头，和苏西并肩向审问室的方向行去。
苏西边走边道：
“两个嫌疑人的情绪都很稳定。我扮演坏警察，你扮演好警察，没意见吧？”
所谓“坏警察、好警察”，其实就是审问中最常见的“红脸白脸”策略。
“红脸”扮演友好角色，“白脸”则向受审者施压让红脸看起来更和蔼可亲，从而让受审者更容易接受红脸的提议。
苏西的声音非常好听，让他不禁联想到了手机里的Siri，也让他怀疑苏西是否能扮演好“坏警察”的角色。
“我看起来比你凶，难道不应该让我扮演坏警察？”艾登反驳道。
他觉得不能让苏西为所欲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苏西微微一笑，“是吗？”
她忽然停了下来，摘下眼镜。
因为近视，摘下眼镜后的苏西微微蹙眉，眼部肌肉紧绷，面露凶相。
这种凶相很自然，乍看就像是人性深处恶意的不经意的泄露。
其实，她也许只是想努力看清远处模糊的物体而已。
艾登没有再争论这点，从另一点反驳道：
“现在讨论这些还早了点。目前这两人没有任何犯罪嫌疑，先过了第一轮单独审讯再说。你审艾莉婕，我审那个华国人。”
苏西却转头瞥了他一眼。
“不，你错了，”她用肯定的语气道，“这两人现在就是「犯罪嫌疑人」，是我们重点调查的对象。”
艾登停了下来，震惊地偏着头。
他不理解苏西说这话的根据。
“犯罪嫌疑人？这一整件事难道不是卡尔斯滕的人策划的吗？”
根据医院幸存者的证词，卡尔斯滕医疗集团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西却摇了摇头，解释说：
“埃尔哈特公司是卡尔斯滕集团的死对头，这个叫艾莉婕的女孩和埃尔哈特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个华国人显然是一名间谍。有证据显示是圣三一的教徒引爆了医院里的炸弹，圣三一正巧和埃尔哈特又有紧密联系。”
“另外，两个一直很健康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一家医院里，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不不，你这些话完全没有道理，”艾登再次否定：
“动乱发生后，每天都有很多人受伤，他们......”
苏西没有耐心再和艾登争论下去，忽然打断道：
“我不在乎你的想法，这是上面定下来的调查方向，你不要擅作主张。”
她推了推眼镜，斜视艾登。
“我最后再郑重提醒你一句，这次的调查其实很简单，跟着上面的思路走就行了。这样大家都能平安落地，还能升职加薪。”
“同事一场，你不想让大家都感到为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