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身铜臭的胖子？“他嗤笑一声，杯中的倒影扭曲成贪婪的嘴脸，“来找我们尊贵的弗拉德少爷能有什么好事？“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无非是想攀上高枝的鬣狗，闻着金币的味道就摇尾而来。“
洛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链，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窗外，最后一片黑羽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
“让他稍等一会儿。““他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冰封的湖面，“等我们用完晚餐。“
威廉突然前倾身体，烛光在他眼中跳动：“赌一把？我赌那胖子撑不过三分钟就开始擦汗——“他模仿着商人掏手帕的动作，“这些被金币压弯脊梁的家伙，耐心比妓女的誓言还薄。“
荆棘胸针在洛尘衣襟下微微震颤，尖刺刺破衬衣，渗出一点暗红。
“你先出去。“洛尘对塔莎说道，目光却未从威廉脸上移开。
待女仆的脚步声远去，他才继续：“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威廉靠回椅背，新身体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啊，神嗣的极限。“他晃了晃手指，“祂也是有极限的通常只能放大增强祂的信徒欲望的某一部分特质——贪婪者得贪婪，暴戾者得暴戾，但永远只是碎片最终受益的只有神嗣。“
“那为什么大多数信徒都能获得能力？“洛尘的银链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威廉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你真是当局者迷啊！“他的指尖点了点天花板，“上面不还坐着一位'母亲'吗？“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变得嘶哑而古老：“野兽皆有欲望，人也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兽。“指尖划过自己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而那位主宰……祂的疆域涵盖所有利爪与尖牙。“
洛尘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烛光分裂成无数跳动的光点。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正透过他的眼球，窥视这个狭小的餐厅。
“头晕了？“威廉的声音忽远忽近，新身体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慈祥的诡异笑容，“放轻松，这只是谈论祂们最微薄的代价……“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按住洛尘的额头，威廉的瞳孔在近距离下呈现出爬行动物般的竖纹：“毕竟比起那些真正窥见真理的疯子，你现在经历的，不过像是被幼兽抓了一下。“
威廉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仿佛刚刚触碰的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某种更为古老的存在。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罕见的肃穆。
“兽群之母无疑是强大的，“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在讲述某个禁忌的传说，“但祂对人类并无恶意——或者说，祂根本不在乎。“
“相反，“威廉的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对于那些坦然承认自身兽性的人类，祂反而会慷慨赐予恩典。“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某些神嗣……曾经或许是人类，或许是野兽，又或许只是荒野中一缕混沌的欲望。但经过祂的洗礼后——“
烛火突然“噼啪“炸响，在墙上投下巨大的、扭曲的羊头阴影。
“——一切都不同了。“
他忽然站起身，新身体的影子在烛光下拉长，几乎触及天花板：“好了，到此为止。“威廉拍了拍洛尘的肩膀，力道大得有些不自然，“你该去见见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那么是否神嗣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些特质？”洛尘在迷迷糊糊中问出了问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然……当然或多或少而已。“
“就像你胸前的荆棘，永远记得它最初是从哪具尸体上长出来的一样。“
迈卡僵硬地坐在会客室的丝绒沙发上，粗短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膝盖上昂贵的羊毛面料。他时不时偷瞄一眼周围仆人的表情，试图从那些训练有素的扑克脸上读出些端倪。
“那个新来的柯特老爷……会不会就是他？”
今天刚踏进黑羽城，街头巷尾就都在谈论这位突然出现的贵族。当听到“弗拉德“这个姓氏时，迈卡肥厚的后背立刻渗出一层热汗——他立刻想起了数月前那个森林，自己商队搭救的谈吐不凡、出手阔绰的年轻人。
“就算认错了人……”
他暗自盘算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藏在怀中的野兽浮雕的徽章——那是教团外围成员的凭证。有了这层身份，哪怕是贵族也得给他几分薄面。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挺了挺腰杆，试图让自己臃肿的身躯看起来更有气势些。
但额头上不断沁出的细密汗珠，却诚实地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会客室壁炉的火光太过明亮，照得他像是砧板上待宰的肥鱼；而那些静立一旁的仆人们，眼神飘过来时总让他想起秃鹫审视腐肉的模样。
“该死……”
他第三次掏出手帕擦拭额头时，忽然注意到——
挂在墙上的那幅狩猎油画中，被贵族们围猎的黑山羊，正用猩红的眼睛盯着他看。
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会客室，他抬手仆人们纷纷离开。
迈卡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赘肉在昂贵的丝绸衬衫下颤动：“还真是你！？“他的小眼睛瞪得溜圆，随即又困惑地眯起，“只是你的头发……还有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确实有着与记忆中少年相似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锋利的唇线，如出一辙。但记忆中鸦羽般的黑发如今变成了淡金色，如同被阳光漂洗过；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黑眸，此刻竟是冰蓝色的，像是封冻的湖面。
“难道是兄弟？”
迈卡肥厚的手掌不自觉地搓动着，掌心的汗水将黑曜石徽章浸得滑腻。他努力挤出一个商人式的圆滑笑容试探着问道：“柯特先生？您还记得我了吗？我是迈卡啊！“
洛尘微微偏头，一缕金发垂落在额前：“迈卡？你怎么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