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再表演个“集体昏睡“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破局：
“亲爱的姐姐们，茶会要迟到了。“
人群自动分开，走出位金发蓝眸的年轻王子。他肩头落着只知更鸟，身旁站着位戴单片眼镜的俊秀青年——后者正用学术般的专注研究知更鸟的构造，羽毛笔已在羊皮纸上速写出三张解剖图。
“阿尔冯斯！“公主们悻悻跺脚，却在王子温和而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粉裙公主临走前还偷偷往洛尘手里塞了张字条，上面用花体写着《如何讨好一位公主》。
知更鸟突然飞落到洛尘肩头，喙里竟叼着朵娇艳的蓝玫瑰。王子微笑颔首：“一点见面礼——毕竟您接替了我的...未尽事宜。“
单片眼镜青年突然插话：“从学术角度，我们确实该感谢你。“他推了推镜片，“否则阿尔冯斯现在应该躺在教会医院，研究《圣焰烧伤的十种治疗方案》——“
王子用手肘精准命中青年肋骨，打断这番危险的发言。
洛尘捏着那支蓝玫瑰，突然无比怀念某个村庄的面包香气——至少那里的有一个名为柯特的姑娘会为自己准备好饭菜也没有尔虞我诈。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乡村！”洛尘在心中念叨着。
“如何称呼？“洛尘的声音如冰面下的暗流，与方才应付公主时的局促判若两人。“解剖图花的挺不错的。”
金发王子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蓝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却又迅速被温润笑意掩盖：“阿尔冯斯·塞巴斯提安。请叫我阿尔冯斯就好。“他的指尖微微蜷缩，袖口金线刺绣的反光恰好照在洛尘眼睑上。
单片眼镜青年向前半步，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斑：“约翰·阿德莱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疯狂记录，“您刚才提到的'解剖学'——“
“我并不喜欢被别人当枪使。“洛尘直接略过王子的礼仪性握手，原本消逝黑翼残影开始在肩胛处舒展，“倒是你...“他直视约翰镜片后的狂热瞳孔，“尸体防腐技术发展到哪一步了？用汞溶液还是盐渍？“
羊皮纸突然被羽毛笔戳破。约翰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汞溶液会腐蚀脏器！我们最新发现用蜂蜡混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阿尔冯斯的手杖正抵在他腰后。
王子的微笑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他收回手的动作优雅如常，但洛尘分明看见——那只戴着家族戒指的左手，正悄悄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鞘。
“柯特阁下似乎...“阿尔冯斯的声音像蜜糖裹着刀片，“对我的安排很不满？“
阴影中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洛尘的余光捕捉到廊柱后一闪而过的银光——某个潜伏者的呼吸突然紊乱。
“岂敢。“洛尘突然伸手取下肩上知更鸟口中的蓝色玫瑰，花瓣在他掌心化为灰烬，“若是无事请容我告辞。”
“请等等！“约翰还想上前，却被阿尔冯斯的手杖“咚“地拦下。
“约翰！“王子的手杖重重杵地。
洛尘轻笑一声转身离去，黑风衣翻涌如夜潮，靴跟碾过那摊灰烬。经过阴影处的廊柱时，他突然侧首微笑，将粉裙公主手写的纸条轻轻插回原主人的珍珠腰链间——
“物归原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东西。”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得罪他？“
艾希莉公主提起裙摆追出长廊，珍珠缀饰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脆响。她一把拽住洛尘的袖口，粉纱手套下的指尖微微发抖：“阿尔冯斯是父王唯一的继承人！若是他日后登基...“
洛尘蓦然回首，黑发在穿堂风中扬起，如夜幕撕开白昼。阳光穿透他苍白的肌肤，映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明明是黑暗的代言者，却堂而皇之地站在最刺目的光线下。
“我为何要讨好他？“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艾希莉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我并不需要...“指尖掠过公主鬓边的珍珠发饰，“...向任何人表示友善。“
艾希莉的呼吸一滞。
鬼使神差地，她低头看向地面——洛尘的影子在阳光下诡异地延展，六对巨大的羽翼如活物般缓缓舒张，每一片翼影都流淌着暗沉的纹路。更骇人的是，那影子竟对笑了笑。
“抱、抱歉打扰了...“公主踉跄后退，珍珠项链缠住了扇骨。
洛尘微微颔首，转身时黑风衣下摆扫过她的裙边。艾希莉呆立原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逐渐被阳光吞噬。直到侍女的惊呼响起，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套不知何时已变成漆黑的颜色——像是浸透了午夜最浓稠的阴影。
而在长廊拐角，一片蓝玫瑰花瓣正从虚空中缓缓飘落，花脉中渗出幽蓝的汁液，逐渐在地面勾勒出一行小字：“真理科学会向您问好！”
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彩绘玻璃窗割裂成血色的碎片时，钟声敲响。
圣蔷薇大教堂内，烛火摇曳。高耸的穹顶垂下十二道黑金绸缎，每一道都绣着弗拉德家族的家徽——荆棘缠绕的玫瑰，每一朵都如暗红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活物般闪烁。
洛尘站在猩红地毯的尽头，一袭纯黑礼服，领口别着那枚血色十字架项链。他的身后，六名身披灰袍的神职人员手持骨制烛台，火焰竟是幽蓝色，将他的影子投在彩窗上——那影子并非人形，而是某种舒展羽翼的庞然之物。
国王亚瑟坐在王座上，枯瘦的手指捧着紫晶权杖，灰雾般的眼睛紧盯着洛尘。杜兰大公站在一旁，貂袍下的身躯如山岳般压迫，脸上却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在场的依旧还有一些洛尘不认识的家伙当然也有熟面孔，比如上午见到的那几位公主，约翰与阿尔冯斯。
审判长谢尔顿·帕拉达手持《圣律典》，银面具下的声音冰冷而庄重：
“柯特·弗拉德，汝可愿宣誓效忠王权，守护陶森特之光明？“
教堂内一片死寂。
洛尘抬眸，黑瞳中倒映着烛火，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我宣誓——“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教堂内回荡，如同深渊中的低语。
“——以暗夜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