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特伯爵...这是真的吗？“瑟利姆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手杖上的狮鹫徽记被他拇指摩挲得发烫。他的目光在尼禄脸上来回扫视——那微翘的鼻尖，那琥珀色瞳孔边缘的一圈金绿，确实与那个嗜酒如命的家伙如出一辙，而且似乎有传言说德古拉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才染上酒精的。
洛尘轻笑着将手搭在尼禄肩上，尼禄胸前挂着的黑色怀表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她的血脉纯度...可比我这具身体要正统得多。“
子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黑色的怀表！这好像是王室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姑娘身上？”
“是那个黑色的家伙吗？”他下意识看向那个黑衣黑发黑眸的少年，除了他谁还能拿到王室的东西？是了只有他，他成为了弗拉德家主究竟为了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猜想太过可怕，急忙用咳嗽掩饰。镶宝石的袖扣擦过额头，蹭掉一层薄汗。
“呵呵，伯爵真是...幽默。“瑟利姆的假笑让法令纹深如刀刻。他悄悄瞥向尼禄——少女正歪头看他，翠绿的眼睛像极了赛琳娜养的那只翡翠鸟。
“国王都不追究的事...我何必当戳破窗户纸的蠢货？”
“我知道的越多......恐怕死的越快....”
他的思绪被水晶杯轻碰声打断。洛尘不知何时已执起一支盛满暗红酒液的高脚杯，液体在杯中旋转，映出窗外血色的残阳。
“要一起用餐吗？“洛尘靠在窗边看着冷汗直流的子爵。
瑟利姆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他想起多年之前在弗拉德家的宴会上，某个多嘴的家伙就是喝了弗拉德家酒后，再也没能走出宴会厅。
“要不还是......“瑟利姆斟酌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叔叔真的不一起吗？“尼禄突然拽住他的貂皮袖口，指尖沾着方才杏仁膏的甜香，“厨房做了樱桃馅饼哦。“
子爵僵住了。这双眼睛——太像赛琳娜央求他买猫时的神情了。
“那...就叨扰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另一个人发出的。
（鸿门宴也罢...）
（至少让不要让这孩子失望吧。）
当查尔斯推开餐厅大门时，瑟利姆分明看见——
老执事的灰蓝眼睛在阴影中闪过一丝感激。
餐厅出乎意料地温馨。
烛火将餐厅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银餐具的倒影在樱桃木长桌上摇曳如幽灵。尼禄正踮着脚往馅饼上堆砌奶油山峰，鼻尖沾着的奶沫让她看起来像只偷食的花猫。
瑟利姆子爵的手帕僵在半空。这个曾用镶金手杖敲碎商人膝盖的铁血贵族，此刻竟因女孩天真的笑靥恍惚了一瞬——直到奶油山崩塌，溅在他的真丝袖口上。他此刻才发现这弗拉德家族的家伙也不全是混蛋嘛，至少现在这个姑娘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子爵阁下尝尝这个，“阿比盖尔推来一碟琥珀色的烤苹果，焦糖层裂开时溢出蜂蜜的芬芳，“赛琳娜小姐似乎也很喜欢。“
“您认识小女？“子爵的眉梢动了动。
“那位策马闯入贫民窟的银甲少女，任谁都会印象深刻。“阿比盖尔的指尖轻抚餐巾褶皱，仿佛在抚摸女儿破旧的裙摆，“她把糖果分给满身虱子的孩子，甚至允许脏兮兮的小手触摸她的镶金马鞍。“
瑟利姆的嘴角罕见地软化：“确实像她会做的蠢事。“
“命运真是奇妙，“洛尘的餐刀划过馅饼，酥皮碎裂时涌出的樱桃酱红得刺目，“竟以这种方式将我们串联。“
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阴影。有那么一瞬，他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的画面——盛夏的空调房，祖母笑着拍打他偷吃樱桃馅饼的手，而祖父则是抽着烟看着抗日神剧剧里的枪声在背景里哒哒作响。那些泛黄的记忆如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连温度都变得模糊。然而那样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回不去家的流浪者。
查尔斯无声地为他添酒。在老人俯身时，洛尘看见他手正在颤抖但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微笑。
“要加冰吗？“老执事问。
洛尘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样就好...）
（至少此刻，让快乐再延续片刻。）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玫瑰丛中，喙里叼着半截破碎的胸针。
“小尼禄要去我家看看吗？“瑟利姆子爵解开貂皮大衣的金扣，随手将这件价值连城的裘皮扔在扶手椅上。壁炉的火光在他镶嵌宝石的领针上跳跃，他的眼中满是柔色。“她也肯定很想见见你这个小天使的。”
“好啊好啊，妈妈我可以去吗？”尼禄拽着母亲的袖口摇晃，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盛了蜜。
“尼禄，你不是答应我的，当他回来就要早点睡觉吗？”阿比盖尔叉着腰装作生气的模样。
烛影摇曳中，洛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杯沿他就这样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直到杯中的红酒映出查尔斯挺直的背影——那个永远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的老人。
“查尔斯，你也流着弗拉德的血脉吧。”洛尘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壁炉的噼啪声吞没他并没有转过头，他依旧注视着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女。
“老爷是的，我确实是。”老管家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声音依旧平稳如古井，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血脉。
洛尘转动酒杯，血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诡谲的痕迹：“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体里并没有流着弗拉德的血，那你为何还选择我？“
壁炉突然爆出一颗火星。查尔斯苍老的手正悬在银茶壶上方，滚烫的水蒸气熏红了他手背的旧疤。
“或许...“他嘴角浮现出罕见的微笑，那些刀刻般的皱纹突然变得柔和，“是老仆眼拙了。在我眼里，您早就是弗拉德家的一员。“
洛尘向后仰进高背椅的阴影里，闭上眼睛：“讲讲你的故事吧。“
“若是老爷不嫌弃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