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一行人行至街道之上,忽见得一公子哥儿,正对着一对母女肆意欺凌。
这母女不是旁人,正是魏进忠之妻冯氏,还有其女魏秋奇。只因魏秋奇生得有几分姿色,那公子哥儿酒醉之后,便当众调戏起来。
正在此时,上来一人,观其身穿打扮,像是县衙里牢狱门子。
他忙上前,在那公子哥儿面前为冯氏母女求饶,只求放过魏秋奇。
听这门子之话,像是冯氏远房的兄弟。
这门子眼看求饶无果,只好直说道:“林公子,我外甥女的父亲,听闻已入得宫中,为太子身边之人。您若今日放他们一马,日后也好相见呐。”
这称林公子之人,姓林名仙房,年方二十二三,生得面白无须,却一脸骄横。
此时,他听得门子之言,神色不禁一愣。
其父乃河间府通判,今年方到任,暗中乃是福王之人,仗着郑贵妃之势,他自是不将一个太子放在眼里。当然,他也不会轻易去得罪当今太子,毕竟犯不着平白树敌。
不想他身边一下人,凑上前去,附耳低语。
那下人言罢,林仙房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对那门子奚落道:“我道是太子身边何等人物,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啊!”
那门子听闻,怒色一闪而过,旋即换上一副谄媚之笑,不住点头哈腰。那冯氏母女,更是羞愧难当,面红耳赤。
那林仙房一把抓住魏秋奇的手,狞笑道:“你父亲早就不要你母女了,要不进宫怎会叫李进忠呢?
“哦,对了,听闻去年,倒是太子的王才人可怜他,让他改回本姓,姓魏了。哈哈,真真是个忘恩负祖、抛妻弃女之人,想来早已将你们母女忘得一干二净。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旎啸听到此处,瞥了韩文庆一眼,二人自是认得魏进忠。
他给韩文庆使了个眼色,韩文庆会意,上前冷冷走到林仙房跟前,将那代表东厂的牌子在林仙房面前一晃。
林仙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颤,惶恐之中放开魏秋奇,低头哈腰,只差摇尾乞怜了。
旎啸只是淡然一笑,而后带着百里云歌和骆风雁,一行人拂袖而去。
约莫十日光景,一行人终至山东济南府地界。
闻得太子辅卫驾临,那山东巡按并巡抚、副使等一众封疆大吏,尽皆惊动。
此辈官员,对前些时日京城所生之事,自是了然于胸。虽各各对旎啸心怀嗔怨,暗中怒恨难消,然面上却不得不佯作惊喜之状,以迎旎啸之至。遂纷纷遣人,于城外十里之处,摆开仪仗,恭候相迎。
旎啸离了那繁华京都,本欲脱却朝堂纷扰,寻个清净自在。岂料一至山东,竟又深陷这官场泥沼,卷入党争漩涡。
见那前来相迎之人,旎啸不禁眉头紧锁,面色如霜,冷冷将人拒之门外。
那些人无奈,只得怏怏而回,将情形一一禀报于巡按、巡抚、副使等诸位大人。
这些官员闻之,面上皆作惋惜之态,长叹连连,然暗地里却窃喜不已,心中自是快慰,旋即各自散去。
那济南知府,本存攀附旎啸之心,欲借此机缘,攀上高枝。然见顶头上司几位大人,皆是如此作态,心中惶恐,哪还敢再去亲近旎啸?
知府思来想去,只得唤那府治历城县知县,令其好生接待旎啸一行。至于严世章与韩文庆之流,不过小吏微末,尚不够资格入此等接待之列。
旎啸本无心理会那小小知县,况且此番出行,原是以江湖身份闯荡。遂令韩文庆婉言谢绝了知县好意,一行人径往离大明湖近处,寻了家客栈住下。
恰如韩文庆先前所言,自踏入山东地界,那绿林草莽、三教九流、各路武林门派之人,便如潮水般涌来,陡然多了许多。
待进了济南府,但闻江湖中人纷纷议论,近日将有一场盛大武林大会在此间举行。
原来,离此西南五六十里处,有座山唤作隔马山。
一日,那山上忽现万丈彩霞,彩霞之中,竟有数人施展南北武林绝学,那剑招凌厉如电,拳掌刚猛似虎,皆是江湖中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奇功。
消息传开,各路武林豪杰,便自四面八方陆续赶来。
后来,众人又发现,每逢大风、下雨、下雪前后,那山上彩霞便再度显现,彩霞之中人影绰绰,所施展的武功,正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武林奇招。
于是,江湖中人纷纷猜想,那隔马山上定是藏有武林秘籍。
只是,众人纷纷上山探寻,几乎将那山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未寻得半点秘籍踪迹。
然而,那彩霞及彩霞中的人影,仍不时出现,更添神秘。
此等异事,引得三山五岳、九州之地的武林中人纷纷赶来,一来欲辨认那神秘武功招式,二来欲探寻其中隐藏的惊天秘密。
旎啸一行人于客栈中宿了一宵,待到次日,虽朔风凛冽,寒气砭人,然红日高悬,暖意融融,倒也算得是个好天气。
几人信步踱至大明湖畔,但见那湖面之上,氤氲着一层缥缈薄雾,好似那轻纱漫卷。
清冷之晨光斜斜洒落,映得那湖水泛出幽幽青芒,宛如深邃之碧玉。湖畔垂柳,早已褪尽往日葱茏绿意,唯余枯枝低垂,在寒风中瑟瑟摇曳。
湖岸之边,怪石嶙峋,错落有致。远处亭台楼阁,檐角之上,覆着一层薄薄霜雪,宛如玉带缠腰。几只寒鸦,偶尔振翅掠过,啼声清冷孤寂,更添几分萧索寂寥之意。
湖畔之处,几株蜡梅悄然绽放,那金黄花瓣,于寒风中微微颤动,幽香浮动,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偶有山茶点缀其间,红瓣灼灼,鲜艳夺目,虽不似江南那般繁茂昌盛,却也在这北地的冬日里,吐露出一丝艳丽之色,与蜡梅之黄、湖水之青、霜雪之白,相互交织。
湖心之中,残荷枯梗,斜插于水中,偶有寒雀驻足其上,稍有动静,便惊起一圈圈涟漪,缓缓扩散开来,旋即又归于平静。
远处钟声悠悠传来,如诉如泣,夹杂着市井之间,隐约的喧闹,却又似被这湖水的寒气所凝滞,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余韵,萦绕于耳畔,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