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码头，聚义厅前奏
山寨码头，水气氤氲。宋江率领一众头领，如
众星拱月般伫立岸边，目光灼灼地望向烟波浩渺的湖面。李俊站在宋江身侧，这位水军都统制平日里豪迈粗犷的面容此刻却绷得紧紧的，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警惕，甚至隐隐一丝挫败的滋味。
当五艘巨舰撕开薄雾，如同移动的钢铁山峦般
缓缓驶近时，整个码头鸦雀无声。五千石的庞然巨物，五桅高耸如林，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码头笼罩。船体线条刚硬，吃水极深，显露出惊人的载重。更让李俊心头一沉的，是船头油布覆盖下那隐约凸起的狰狞轮廓--那是床弩和抛石机的森然獠牙!梁山泊引以为傲的小型朦撞、快艇，在这等海上巨兽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李俊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一股源自水军将领本能的无力和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船头女儿墙后，一排排身着统一玄色劲装的武卫肃然挺立。他们如同铁铸的雕像，纹丝不动，只有冰冷的甲片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一股无形的、凝若实质的煞气，隔着宽阔的水面，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压得岸边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们都感到呼吸微窒。这不是寻常的军旅之气，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修罗场中淬炼出来的、渗入骨髓的杀伐意志!梁山好汉们哪个手上没沾过血?他们太清楚这种气质的含义了--眼前这些沉默的武卫，是真正经历过地狱的百战精锐，绝非寻常官兵可比。
远远地，居中旗舰船头，一人长身玉立。杨靖面带从容笑意，抬手向岸边遥遥抱拳，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岸边每一张面孔，仿佛要将所有人的神情都烙印在心底。那笑容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宋江立刻率众深深作揖还礼，动作整齐划一，气氛凝重而微妙。
踏板搭岸，杨靖步履轻快却沉稳有力，几步便跨至宋江面前，声音清朗：“宋头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诸位英雄豪杰，杨某实乃三生有幸!
宋江脸上堆起惯常的谦和笑容，拱手回礼：“杨会首名扬四海，威加四方。梁山泊众兄弟早就仰慕已久，有幸得见幸甚幸甚！此地说话实在怠慢，请杨会首及两位英雄移步山寨说话，稍后给杨会首介绍诸位弟兄”
“全凭宋头领安排。\"杨靖含笑应允，随即带着身后两名器宇轩昂的随从――精悍的小五和沉稳如山的孙辉祖，在梁山众好汉的簇拥下，沿着蜿蜒的山道，向那聚义厅走去。
聚义厅内，惊雷炸响
聚义厅内，火把通明。一番繁复的引荐寒暄过后，酒过一巡。宋江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主客位的杨靖，语气诚恳而直接：“杨会首产业遍布四海，日理万机，今日拨冗亲临我这穷山恶水，必有要事相商。宋某与山寨兄弟皆是直性子，会首若有差遣，但凭驱使，力所能及之处，绝无二话!”
“宋头领果然快人快语，豪气干云!\"杨靖朗声一笑，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直刺宋江眼底，“杨某此来，确有一事，关乎梁山泊生死存亡，不吐不快，特来向宋头领和诸位英雄请教!
“哦?!”宋江心头微凛，面上不动声色，“会首请讲。
杨靖站起身，踱步至厅中，环视着厅内或豪迈、或深沉、或桀骜的一张张面孔，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这八百里水泊梁山，地势险绝，易守难攻，确是一方宝地。然!“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加重，“诸位紧邻贯通南北的命脉运河，距那大宋国都汴京城，快马不过两日路程!此乃何地?此乃朝廷心腹之畔，天子卧榻之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杨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震得火苗都似乎跳动了一下。“诸位英雄在此啸聚山林，声势日隆，朝廷当真能视若无睹，安枕无忧吗?今日不来，明日不来，终有一日，雷霆之怒必将降临!宋头领，诸位兄弟，敢问将来作何打算?是等着官军铁壁合围，困死在这水泊之中，还是......另有出路?”
厅内气氛瞬间凝固。宋江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化为一声长叹，带着几分苦涩：“唉!杨会首此言直指要害。说来惭愧。我等兄弟，十之八九皆是清白良善出身，若非被那贪官污吏、豪强恶霸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谁又愿背负这'贼寇'之名，栖身草莽?我等心中实是日夜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得朝廷招安，洗刷污名，为国效力，光宗耀祖啊.....”
“报效朝廷?\"杨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讽刺的冷笑。这笑声像冰锥，刺破了宋江营造的悲情氛围。”还不如跟着杨会首杀倭寇，抢金银，玩倭人女子舒坦”
“闭嘴!你这黑厮!”宋江脸色一变，急忙厉声
呵斥。
“哈哈哈哈哈!“杨靖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看向李逵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李逵兄弟心直口快，是个爽利的真汉子!他这话，虽糙，却未必不在理!”
他的目光扫过沉默如石的卢俊义，掠过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的林冲、鲁智深，最终再次定格在宋江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宋头领，诸位!且睁开眼看看这天下!当今之世，早已是乱世之相!朝廷吏治腐败如朽木，苛捐杂税猛于虎狼，压得天下百姓喘不过气，多少人家破人亡才投了这梁山?北有契丹、女真豺狼环伺，年年索要巨额岁币，吸食我大宋膏血，朝廷不思整军备战，只知割地赔款，换取片刻苟安!西有党项磨刀霍霍，南有方腊不堪重负揭竿而起，烽烟遍地!你们要报效的这个大宋朝，早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它......还能撑到几时?”
杨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众人心头：
“你们要忠的君王，可曾为他的子民想过一丝一毫?可曾为这大宋的万里江山担过一分责任?他想的不过是深宫享乐，保他赵家一姓的龙椅安稳!你们要去效力的，就是这样一个昏聩的朝廷?你们要做的官，就是去加入那些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之列?与他们同流合污，去盘剥那些和你们昔日一样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炬，逼视着厅内每一个人，那质问如同惊雷炸响：“扪心自问!穿上那样的官袍，戴上那样的乌纱，你们真的能光祖耀祖，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因你们助纣为虐、为虎作怅而蒙羞千古?!”
轰!
杨靖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聚义厅的穹顶之上!刹那间，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此刻显得异常刺耳。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直指核心、甚至堪称
“大逆不道”的言论彻底震住了!宋江脸上的血
色瞬间褪尽，一片煞白，嘴唇微微翁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吴用手中的羽扇僵在半空，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急剧的思索。
卢俊义紧闭双眼，眉头深锁如川，胸膛剧烈起伏。林冲紧握的拳头指节咯咯作响，牙关紧咬，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又似有寒冰在凝结。鲁智深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杨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李逵也张大了嘴，似乎连他那粗大的神经也被这前所未有的话语冲击得有些发懵。
狂悖!绝对的狂悖之言!竟敢如此赤裸裸地否定君王，否定朝廷，否定他们心中那点残存的“忠义”幻想!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大部分人的心坎上!那被贪官逼得家破人亡的惨痛，那对朝廷昏聩无能的绝望，那对同流合污的深深厌恶......这些平日里被\"招安”“忠义”口号暂时压抑的愤怒和质疑，此刻被杨靖以最激烈、最直接、最不容回避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聚义厅灼热的空气里!
句句诛心!字字见血!
大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不安的摇曳。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思想风暴，在这死寂之中，猛烈地席卷着每一个梁山好汉的灵魂。
”杨某之言句句发自肺腑，诸位若得闲随杨某去卧牛岛，长山岛看看那里的百姓。今日多有叨扰，杨某告辞，若有所需尽管联系昌隆商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