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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邪侠

作者:全能巴图鲁 | 分类:武侠 | 字数:0

第17章 回家

书名:辽东邪侠 作者:全能巴图鲁 字数:6.8千字 更新时间:07-17 08:08

潞州城下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土和胜利的狂喜混合的奇异气息。晋王大营早已从战时的肃杀转为喧嚣鼎沸的庆贺之地。旌旗猎猎,篝火熊熊,烤肉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滋滋作响,烈酒的辛辣气味弥漫每一个角落。梁军大将刘知俊的溃败,十万精兵的覆灭,让整个河东为之震动,李存勖的威望如日中天。此刻,晋军将士们抛却了恐惧与疲惫,沉浸在劫后余生与功勋荣耀的狂热中,嘶吼着、狂笑着、痛饮着,仿佛要将连日鏖战的压抑彻底宣泄。

顾远带着他的核心班底——北斗七子中的王畅、姬炀、李襄、左耀、李鹤,以及毒蛇九子中的金先生何佳俊、黑先生祝雍、白先生云哲、黄先生谢胥、蓝先生蓝童、青先生孔青,还有赤磷卫头领赤枭——策马进入这片喧腾的海洋。他们的到来,立刻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潞州大捷,顾远献上的“骄兵之计”和自己人的侧翼雷霆一击,是关键中的关键。此刻,在晋军将士眼中,这位来自石洲的“顾帅”,是并肩作战的袍泽,是智勇双全的英雄。

“顾兄!来得正好!”李存勖一身金甲,意气风发,亲自迎出帅帐,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属于少年霸主的骄矜与热络。他大步上前,重重拍了拍顾远的肩膀,力道之大,显示出他此刻澎湃的兴奋,“大捷!前所未有的大捷!刘知俊授首,万余梁狗尽殁!此皆赖顾兄奇谋与手下健儿神勇!孤王心甚慰!快,入帐,今日定要与你痛饮三百杯!”

顾远脸上适时地堆起“激动”与“荣幸”的笑容,抱拳回礼:“全赖殿下运筹帷幄,将士用命!顾远不过略尽绵薄,侥幸得成,不敢居功!”他的目光扫过李存勖身后,周德威、穆那拉登等晋军核心将领均在,个个红光满面,眼神里充满了对胜利的陶醉和对未来的狂热憧憬。他与李存勖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那层冰凉的审视与心照不宣的忌惮。欣赏?或许有,李存勖欣赏顾远的才能和手腕,如同猎人欣赏猛兽的利爪。忌惮?那是必然,顾远展现出的力量、心机和那游离于各方势力之外的独立姿态,让年轻的晋王感到了威胁。而顾远,则更深切地感受到李存勖那炽热野心下潜藏的、如同毒蛇般的冷酷与占有欲。联盟?不过是乱世中两只猛兽暂时的休战协定,目标一致时合力撕咬,目标达成后,便是图穷匕见之时。此刻的“兄弟情深”,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华丽戏服。

“哈哈哈,顾兄过谦了!快请!”李存勖大笑着,亲热地揽着顾远的肩膀,将他引入喧闹的主帐。

帐内早已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晋军将领们见到顾远,纷纷起身致意,气氛热烈到了顶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欢宴高潮。顾远端坐席间,与李存勖、周德威等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妙语连珠,将“盟友”的姿态演绎得滴水不漏。他敏锐地捕捉着李存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年轻脸庞上飞扬的神采下,偶尔掠过的一丝对未来的贪婪算计,以及看到顾远本人那份难以掩饰的占有欲(尤其是李存勖想到乔清洛时),都被顾远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痛快!此战大胜,扬我河东军威!朱温老贼闻讯,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李存勖举杯高呼,引得众人齐声附和。

顾远知道时机已至。他放下酒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贺”与“诚恳”,朗声道:“殿下!潞州大捷,乃天佑河东,殿下神武!值此双喜临门之际,顾远愿再添一喜,以贺殿下霸业初成!”他顿了顿,吸引住全场的目光,“石洲商会,信守承诺!此乃石洲去岁盐铁收益二成之献礼,望殿下笑纳,充作军资,以图大业!”他一挥手,金先生何佳俊立刻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盒,里面是厚厚一叠盖着石洲商会大印的盐引和铁引凭证。

帐内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和惊叹!盐铁二成!一年!这几乎是一个中等藩镇全年的赋税收入!李存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权力和财富叠加的极度满足。他亲自接过锦盒,手指摩挲着那冰凉的凭证,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近乎刺眼:“好!好一个双喜临门!顾兄真乃孤王之股肱!解孤燃眉之急也!孤王得顾兄,如虎添翼!”他立刻高声下令,“来人!将孤王珍藏的西域美酒、玉璧、锦缎取来!还有那柄削铁如泥的乌兹宝刀!统统赐予顾兄!以彰其功,以表孤心!”

丰厚的赏赐流水般送入顾远一方所在的席位。顾远面带“感激”,一一谢过,心中却是冷笑:吃吧,吃得越多,将来吐得越干净。这盐铁钱,既是买路钱,也是催命符……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端着酒碗挤了过来,正是晋军猛将穆那拉登。这位沙陀莽汉,性情耿直,在潞州战场上曾与顾远并肩冲杀,亲眼目睹顾远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悍勇和指挥若定的从容,早已心生敬佩。他浑身酒气,脸上带着战场上留下的新伤疤,却笑得无比爽朗,用力拍着顾远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顾远都晃了晃:“顾老弟!好!好汉子!俺老穆那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来!干了这碗!以后在河东,有事尽管招呼俺!”他不由分说地将一个硕大的酒碗塞到顾远手里。

顾远看着穆那拉登那双因酒意和真诚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波澜。这莽直的汉子,心思单纯,只认战场上的勇武与义气。他明知双方立场终将不同,此刻却被这份不掺杂质的“忘年交”情谊触动。乱世之中,能遇到这样纯粹的人,何其不易。顾远端起碗,与他重重一碰,朗声道:“穆那将军豪气!干!”烈酒入喉,辛辣滚烫。顾远心中暗叹:若在太平盛世,或许真能与此等豪杰纵马山河,把酒言欢。可惜,这该死的乱世!

穆那拉登的敬酒仿佛打开了闸门,晋军将领们纷纷涌来向顾远敬酒。喧嚣中,晋军头号大将周德威也端着酒挤到了顾远身边。这位在顾远婚礼上被其巧妙“拿捏”过的猛将,如今对顾远更是亲近得如同手足兄弟。他喝得满面通红,大手揽住顾远的脖子,喷着酒气,声音洪亮得压过了帐内喧嚣:“顾老弟!好兄弟!痛快!老哥我今天高兴!除了这大胜,还有件喜事要跟你说!”

顾远心中微动,面上含笑:“哦?周大哥有何喜事?”

周德威嘿嘿一笑,凑得更近,带着几分自得和不容拒绝的意味:“老弟啊,你看你,年纪轻轻,英雄了得,家大业大,可身边就弟妹一个内人,这怎么成?大丈夫三妻四妾才叫本事!老哥我都有四房太太了!还嫌不够热闹呢!”

顾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预感到了什么,语气依旧平和:“周大哥说笑了,清洛与我新婚不久,情深意重,此时纳妾,岂非辜负于她?也显得顾某太过凉薄。”

“哎!这是什么话!”周德威大手一挥,嗓门更高了,“哪个王法规定男人只能守着一个婆娘?凉薄个屁!那是本事!是福气!”他用力拍着胸脯,“老哥我有个远房表妹,姓苏,名唤婉娘,今年芳龄十九,那可是正经的洛阳美人儿!知书达理,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她早就听说过老弟你的英雄事迹,当年你去洛阳行商,她还亲眼在街市上见过你呢!对你可是仰慕得紧!老哥我今日做主,就把这妹子许给你做妾了!你可不能不给老哥这个面子!”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眼神里除了酒意,更深处闪烁的是与顾远这“石洲财神”深度捆绑、日后好揩油水的算计。

顾远的心猛地一沉,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周德威借机攀附,更是……他眼角余光扫向主位的李存勖。果然,李存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眼神玩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和期待。顾远瞬间明白了:这是李存勖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是暗中授意!将一个晋军背景的“自己人”塞到他顾远身边,名正言顺地安插一个眼线!好手段!好算计!

顾远正待严词婉拒,李存勖的声音已适时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好意”:“周将军此言甚是有理!顾兄乃当世英杰,岂能内室空虚?周将军一片美意,其妹又对顾兄仰慕已久,此乃天作之合!顾兄,”李存勖端起酒杯,笑容满面,语气却带着上位者的压力,“就给周将军,也给为兄一个面子,成全了这桩美事吧!权当是孤王与周将军,再贺你潞州之功!也正好,不日孤王派人给婉娘过去,也好与弟妹作伴解闷不是?”他刻意加重了“给为兄一个面子”和“作伴解闷”,威胁与监视之意已昭然若揭。

帐内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远身上。王畅、金先生等人眼神一凛,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隐处。顾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窜起,直冲顶门。他看向李存勖那看似热情实则阴鸷的笑容,又看向周德威那醉醺醺却带着势在必得神情的脸,再想到远在石洲翘首以盼的乔清洛……愤怒、屈辱、无奈,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为了石洲,为了那盘大棋,为了清洛和长子??儿的安危,他此刻不能翻脸,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

电光石石间,顾远脸上已硬生生挤出“受宠若惊”和“盛情难却”的笑容,他端起酒杯,对着李存勖和周德威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殿下隆恩!周大哥厚爱!顾远……顾远何德何能!既是殿下金口玉言,又是周大哥一片赤诚,婉娘姑娘亦不嫌弃……那顾远……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殿下!谢周大哥!”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他那颗愤怒而冰冷的心。这杯酒,是毒药,是枷锁……

“好!痛快!”李存勖抚掌大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哈哈哈!这才是我周德威的好兄弟!顾老弟,干!”周德威更是乐得手舞足蹈,仿佛做成了一桩天大的买卖。

帐内再次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和恭贺声,觥筹交错,气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顾远在喧嚣中坐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冰冷。他感觉到金先生投来担忧的目光,王畅沉稳的面容下也藏着忧虑。清洛……他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得知他出征归来,却带回一个“晋王殿下赐予、自己认的大哥保媒”的妾室,会是何等的心碎?可这乱世,容不下儿女情长的解释,只有步步惊心的算计和身不由己的妥协。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狂欢的浪潮在午夜达到顶峰,又渐渐退去。将领们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帐中或篝火旁,鼾声如雷,脸上还残留着狂喜的余韵。空气中浓烈的酒气、汗味、呕吐物的酸腐气混杂在一起。顾远带着自己的人悄然走出喧嚣的中心,来到营地的边缘。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酒气,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月光清冷地洒在营地外的旷野上。那里,新垒起的坟茔密密麻麻,如同大地的伤疤。白天的欢呼有多热烈,此刻的寂静就有多瘆人。一些尚未醉死的士兵,或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或茫然地望着篝火发呆,眼神空洞麻木。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半截残破的旗帜,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血污,他喃喃自语:“狗剩……二牛……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家……哪还有家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飘散,带着无尽的凄凉。

顾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王畅沉默地站在他身侧,这位北斗七子的老大,向来沉稳如山,为兄弟们操碎了心,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仿佛乱世漂泊已是他注定的宿命。姬炀靠在一辆辎重车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星空,大概在想念他在燕子矶包养的那些契丹美妾的温存。李襄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几颗骰子,对女人兴趣缺缺的他,此刻赌局也显得索然无味。左耀则显得有些烦躁,他重金砸下的翠烟阁头牌小翠,此刻不知在哪个恩客怀里,而他自己却在这尸山血海边。李鹤抱着他的刀,靠着一块石头,眼神空茫地望着北方乙室部的方向,仇人已死,支撑他活下去的恨意似乎也失去了目标,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毒蛇九子这边,气氛更为压抑。金先生何佳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尽着左护法的职责。黑先生祝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低声对旁边的白先生云哲说:“不知姐姐在石洲如何了,姐夫新婚燕尔,定是极好的。”他语气真挚,仿佛真的挂念同父异母的姐姐。白先生云哲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几道细小的旧伤疤,那是早年练毒时留下的。青先生孔青则一遍遍擦拭着他那柄淬毒的弯刀,眼神飘忽。黄先生谢胥和蓝先生蓝童靠在一起,两人都沉默着,眼神黯淡。蓝童低声对谢胥道:“教主……怕是快有身孕了吧?”谢胥苦涩地摇摇头,灌了一口酒,辛辣入喉,却压不住心头的失落与苦涩。他们曾痴恋赫红,却因黑先生祝雍的馊主意乱支招,误会重重,最终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黄逍遥,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在酒精的催化下,化作无声的叹息。赤枭则如影子般隐在暗处,警惕着一切。

“回家……”顾远看着身边这些形形色色、带着各自伤痛和欲望的兄弟,又望向远处那些麻木的士兵和新坟,一股巨大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对他而言,现在的石洲是家,有清洛和儿子在等待。可对王畅、姬炀、李襄、左耀、李鹤,甚至对金先生、白先生、青先生、黄先生、蓝先生……他们何处是家?对那抱着染血旗帜哭泣的士兵,何处是家?对那坟茔中永远沉默的亡魂,何处是家?这“回家”二字,在这尸骨未寒的胜利之夜,竟是如此奢侈,如此讽刺!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一个誓言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终有一日,他要终结这乱世!让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让这天下如草芥般的黎民,都能堂堂正正地拥有一个家!一个无需提心吊胆、无需颠沛流离、可以安然入梦的家!这悲怆,这无力感,如同淬毒的针,深深刺入他的骨髓,化为支撑他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权谋之路上走下去的、最深沉的力量……

数日后,喧嚣散尽,大军各归建制。顾远向李存勖辞行。李存勖亲自送至辕门,依旧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顾兄此番回石洲,当速速整饬部众,调集粮秣军械!朱温老贼虽遭重创,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孤王意欲乘此大胜之威,一鼓作气,直捣汴梁!还需顾兄鼎力相助!”

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凝重”与“深思熟虑”:“殿下雄心,顾远钦佩!然……”他微微一顿,语气诚恳,“朱温经营中原多年,根深蒂固,树大根深。此番虽折了刘知俊,损了万余精锐,然其麾下藩镇林立,诸如杨师厚、王彦章等辈皆乃当世虎将,南方诸镇如杨行密、王审知等亦非易于之辈,皆在观望。殿下若此时倾力南下攻打朱温,恐其困兽犹斗,拼死反扑,南方诸侯亦可能趁虚而入,袭扰后方,使我军腹背受敌。”

他见李存勖眉头微皱,似有不豫,话锋一转,指向沙盘:“当务之急,殿下宜借潞州大捷之声威,行‘挟大胜以令诸侯’之事!一面广派使者,招抚河朔诸镇(如成德王镕、义武王处直等),慑服幽燕(刘仁恭),使其不敢妄动,甚至纳贡称臣;一面则厉兵秣马,清除肘腋之患,稳固河东根本!殿下声威愈隆,则朱温愈孤立,其麾下藩镇离心离德者必众。待其内乱频生,军心涣散之时,殿下再以雷霆之势东出,则汴梁可一鼓而下!此乃上策,望殿下明鉴!”他刻意强调了“清除肘腋之患”和“稳固根本”,暗示应先解决河东周边不稳定因素,而非直接硬撼朱温核心。

李存勖目光灼灼地盯着沙盘,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顾远的分析冷静而老辣,句句切中要害,与他内心深处的某些顾虑不谋而合。虽然对顾远这份洞察力更加忌惮,但此刻对方的建议无疑是符合他最大利益的。他压下心中对顾远的杀意,脸上露出“恍然”和“赞许”的笑容:“顾兄真乃吾之子房!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孤王操之过急了!就依顾兄之言!先定河朔,稳河东,再图汴梁!”他拍了拍顾远的肩膀,笑容满面,眼底的寒冰却丝毫未化,“顾兄且安心回石洲,整备军需,安抚家小。孤王这边,自有安排!你我兄弟,来日方长!”

“殿下英明!顾远告退!”顾远抱拳,深深一礼。他清晰地捕捉到李存勖说“安抚家小”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针对乔清洛和他孩子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与淫邪。李存勖心中所想,此时此刻顾远通过这个阴冷的狼的那眼神,几乎都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好好享受吧顾远,待孤王踏平朱温之日,便是你粉身碎骨之时!你那娇妻会成为最下贱的营妓任人蹂躏,你那孽种将世代为奴!’

顾远转身,带着他的人马,在晋军“热情”的目送下,策马踏上归途。来时三千杂牌军,如今虽胜,却也减员不少,尤其苗疆五毒教五部(蜘蛛、蜈蚣、蝎、壁虎、蟾)的普通头目和教众,伤亡惨重。队伍沉默了许多,胜利的喜悦早已被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失去袍泽的哀伤所取代。

回程的路,仿佛比来时更加漫长。黄土官道蜿蜒向前,扬起阵阵烟尘。队伍中,气氛复杂。有家室的士兵归心似箭,脸上带着期盼,如同顾远一般,渴望回到石洲那个相对安稳的港湾,见到妻儿。更多的人,则像李鹤、黄先生、蓝先生那样,眼神空洞麻木,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或只是机械地跟着队伍前行。他们或孑然一身,或至亲好友已埋骨他乡,“家”对他们而言,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甚至是一种奢望。偶尔有压抑的咳嗽声,或是伤处疼痛的闷哼传来。

顾远骑在马上,看着身边这些沉默的、带着不同伤痕的兄弟,看着队伍中那些疲惫而茫然的面孔,潞州城外那抱着染血旗帜哭泣的年轻士兵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一声声“家……哪还有家啊……”的悲鸣,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乱世如炉,人命如草。

功勋?不过是用白骨堆砌的阶梯。

欢宴?不过是死亡阴影下的短暂麻痹。

归途?对一些人意味着温暖与期盼,对另一些人,则只是通往下一个修罗场的驿站。

顾远抬起头,望向石洲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清洛……还有??儿……这是他在这冰冷乱世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温暖与希望。然而,周德威那远房表妹苏婉娘的存在,如同李存勖安插进来的一根毒刺,又让这份温暖蒙上了阴影。他该如何面对清洛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又要怎么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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