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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邪侠

作者:全能巴图鲁 | 分类:武侠 | 字数:0

第20章 崩坏的棋局

书名:辽东邪侠 作者:全能巴图鲁 字数:0 更新时间:07-17 08:08

厅堂内,阳光被窗棂切割成方形的光斑,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方才还残留的些许喜庆余温,此刻已被顾远话语中透出的沉重与寒意彻底驱散。墨罕和晁豪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在顾远身上,等待着他揭晓那足以颠覆石洲安宁、甚至危及他们所有人的“大变”。

顾远走到巨大的沙盘前,这沙盘涵盖了北至契丹王庭、南至汴梁、西至河东、东至渤海辽东的广阔地域。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势力分布,皆以微缩模型清晰标注。他的手指,如同执棋者的判官笔,带着沉甸甸的力量,点在了代表契丹王庭临潢府的位置上。

“契丹那头狼,耶律阿保机…”顾远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北地的寒霜,“他的獠牙,和我料想的一样,他的野心早已超出了‘可汗’的穹庐!”

他的手指沿着沙盘向北、向西、向东快速划动:“这一年半,他从未停止过扩张!黑车子室韦、吐谷浑残余、乌丸、奚、乌古、阻卜…这些曾经或独立或依附的大小部族,要么被他彻底吞并,要么在铁蹄下化为齑粉!他的目光,早已越过草原,死死盯住了辽东、代北、河东!平州、幽州,这些中原的门户,在他眼里,不过是囊中之物!”顾远的手指重重敲在代表幽州(刘仁恭)和平州的位置,力道之大,让沙盘边缘的模型都微微晃动。

“对内,”顾远眼神锐利,扫过墨罕和晁豪,“他更是在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洗和重塑!他建立了‘斡鲁朵’宫帐军,将兵权牢牢抓在自己和几个儿子手中。那些依附于他兄长耶律洪的漠南旧贵族,那些曾经与他父汗并肩作战的老臣,那些稍显保守、质疑他称帝野心的宗亲…你们以为他们还有多少实权?还有多少能喘气的?阿保机在用耶律曷鲁、耶律斜涅赤这些绝对心腹,以及他如狼似虎的儿子们,尤其是耶律德光,疯狂地构建一个只属于他耶律阿保机的权力核心!他在削弱一切可能威胁他的力量,在培植一个唯他马首是瞻的新贵集团!”

顾远的手指猛地戳向沙盘上代表漠北月亮湖的区域,那里孤零零地标记着“百兽部”、“火龙卫”、“土龙卫”的微小旗帜:“我们最后的退路,漠北月亮湖的百兽部,还有跟随我多年的火龙卫、土龙卫…你们以为阿保机会放任他们在后方逍遥?不!他称帝建国的野心昭然若揭,他需要绝对的权威和掌控!任何游离在他体系之外的力量,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月亮湖,早已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他下一个必须拔除的目标!两部那么多老弱妇孺,百兽部,火龙卫土龙卫那点人马,在阿保机的大军面前,能藏多久?顶多几年!被发现了能撑多久?一个月都难!”

顾远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冰冷的决绝:“就在我出征前,阿保机的使者带着‘可汗’的‘关怀’来了。他要什么?他要古日连部、羽陵部所有的人口、牲畜、草场册簿!美其名曰‘统一编户,便于管理,共御外敌’!哼!这无异于将我们两部最后的根基,彻底交到他手上,任他揉捏宰割!”

他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发出沉闷的巨响:“但我能不交吗?在那个疯子如日中天、大军随时可以压境的时候?我不能拿我父母、拿两部族人的性命去赌他的仁慈!他根本没有仁慈!”

顾远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无奈、算计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所以,我走了最险的一步棋——明降暗渡!我让金牧,带着百兽部、古日连部、羽陵部所有登记在册的人口、牲畜、连同象征性的‘归顺’文书,大张旗鼓地去见阿保机和耶律德光!”

“金牧?”晁豪惊呼出声,金牧他表弟,也是顾远最信任的兄弟之一,但此计风险太大!

“对,金牧!”顾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金牧,心思缜密,更懂得审时度势,也早就看出阿保机势不可挡。更重要的是,他与耶律德光…早有接触,能说得上话……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将他这颗暗棋,摆在了明处!”

顾远的手指在沙盘上石洲与契丹王庭之间划了一条线:“金牧此行,是代表我向阿保机‘投诚’,献上两部人口牲畜,换取阿保机的信任和承诺——允许两部迁回辽东羽陵部故地,脱离漠北漠南这风暴中心,也…变相让我父母脱离阿保机的直接控制区!这是代价,也是我唯一能争取到的喘息之机!同时,金牧会留在阿保机身边,甚至是耶律德光的麾下。他会成为阿保机‘称帝大业’的积极拥护者,获取信任,暗中传递消息,并等待我和阿保机约定的的‘暗号’。”

顾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谋的寒意:“暗号是什么?就是当阿保机需要石洲作为跳板,大举南下攻打李存勖的时候!金牧会极力促成此事,并承诺届时石洲积累的财富、工匠、技术将全部‘献’给阿保机,作为他称帝的贺礼!而阿保机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默许我们这些‘有功之臣’在辽东故地安身立命。”

“这…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晁豪听得心惊肉跳。

“是驱虎吞狼!”顾远纠正道,眼神冰冷,“原计划里,我需要时间!需要李存勖和朱温在潞州、在河阳死死纠缠,互相消耗!需要阿保机赶紧抽出那被内部那些保守派和叛乱拖住的脚步!我需要至少五年,甚至更久!在这段时间里,石洲就是我的乌龟壳,我利用盐铁之利,疯狂积累财富,培养工匠,打造一支真正属于我的、装备精良的核心武力!同时,通过商道和赫红、银兰的情报网,不断渗透、分化、拉拢周边势力,尤其是刘仁恭!”

顾远的手指猛地戳向幽州:“刘仁恭那个蠢货!他以为趁着中原大乱,占了幽州就高枕无忧了?看看他在干什么?在大安山上修宫殿!炼丹求长生!抢百姓的铜钱埋起来,让百姓用泥巴做的钱!荒淫无度,离心离德!这别说战斗力了,这他妈就是一头养肥了待宰的猪!”

顾远脸上露出一丝狠厉:“我岂能放过他?我早就让扎哈和阿鲁台,带着最精锐的火龙卫、土龙卫,分批伪装成商队,带着我们积攒的大量财宝,潜入了幽州!一部分财宝,喂给了刘仁恭那个贪婪的废物,换取他的‘信任’和‘庇护’,更重要的是,换取他对付他那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儿子——刘守光!”

“刘守光?”墨罕眼神一凝。

“对!”顾远冷笑,“刘守光不满其父昏聩,早有取而代之之心,手下也有一批亡命之徒。我的火龙卫、土龙卫,表面上听命于刘仁恭,实则暗中资助、甚至亲自下场,帮着刘仁恭‘教训’刘守光,把刘守光的势力打得节节败退!这既消耗了幽州刘氏本就不多的元气,让他们父子相残,无暇他顾,也让我们的人更深地扎根在幽州!而运进去的大部分财宝,早已通过秘密渠道,转移到了我们设在幽州境内几处绝密的山中据点!那是我们最后的储备金库!”

顾远的手指在代表幽州的模型上画了一个圈,又狠狠一握:“我的算盘是:让刘仁恭这个冢中枯骨,在李存勖和朱温分出胜负之前,充当一块缓冲的肉盾!李存勖灭掉朱温后,必然要北上收拾这个近在咫尺的隐患。届时,刘仁恭必然不堪一击!而我们的人扶持他‘抵抗’李存勖一年半载,哪怕只是拖延时间,都能给阿保机制造绝佳的南下借口!当阿保机的大军打着‘助刘抗李’或者‘讨伐叛逆’的旗号,渡过黄河,兵临石洲城下时…”

顾远的目光投向石洲,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石洲的财富和技术,就是我献给阿保机的‘投名状’和‘买路钱’!他得到他想要的跳板和资源,去和李存勖在中原死磕。而我们,则按照与阿保机‘约定’的,带着核心人员、工匠、以及幽州秘密据点里的财宝,金蝉脱壳,远遁辽东故地!石洲的基业?商会?都可以舍弃!乱世之中,保住核心力量和血脉,蛰伏待机,才是上策!十年之约?那不过是麻痹李存勖,让他以为我贪图安稳,给他当看门狗的幌子罢了!李存勖何等人物?他和他爹李克用一样,甚至比他爹更阴狠、更贪婪!他岂会不知石洲对契丹的战略意义?岂会容忍我一个与契丹渊源深厚的顾远,长期占据此地?他不立刻动我,仅仅是因为朱温这条恶龙还盘踞在中原,他不敢两线作战,引火烧身罢了!”

顾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焦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潞州一战,让我看清了太多东西!”

他的手指狠狠点在代表晋阳的位置上,仿佛要将其戳穿:“李存勖!这个疯子!他的成长速度,他对胜利的渴望,他战场上那惊人的短时把控力,他吞并天下的野心,远超我的预估!潞州大捷,不仅没让他满足,反而彻底点燃了他的凶性!他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看盟友,那是看一块迟早要被他嚼碎吞下的肥肉!他那眼神阴冷残忍至极!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顾远的脸上浮现出屈辱和冰冷的杀意:“最致命的一击,就是那个该死的‘妾’!周德威那个蠢货,为了攀附,为了揩油!李存勖为了名正言顺地在我心口钉下一颗钉子!他们联手,把那个苏婉娘塞给了我!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和清洛的侮辱!这更意味着,李存勖的耳目,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我的府邸,窥探我石洲最核心的秘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周德威来了,我或许还能用‘兄弟情谊’麻痹他,玩一手灯下黑!可如果李存勖本人,借着‘探望属下妹妹’、‘关心盟友’的由头,亲临石洲呢?”

顾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寒意:“你们想想!当他看到石洲如此繁华,盐铁之利如此丰厚,城防如此坚固,人心如此凝聚…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他会立刻撕毁那所谓的契约!他会立刻提出更苛刻、更霸道的条款!他会立刻想方设法,甚至不惜直接动武,也要将石洲彻底纳入他的掌控!拔掉我这颗他眼中的‘契丹钉子’!十年?他根本不可能给我十年!原定的五年都没法成功!他甚至可能连三年都等不了!”

顾远的目光又转向代表汴梁的位置,充满了鄙夷和紧迫:“再看朱温那头老豺狼!他老了!昏聩了!暴虐无道,众叛亲离!他杀功臣,淫儿媳,早已失了军心民心!他的统治根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潞州惨败,只是开始!李存勖的兵锋,只会越来越盛!我原本预估朱温至少能撑五年,现在看来,三年都是奢望!他的败亡,会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而他一死,他那些不成器的猪狗一般的儿子们,能挡得住挟大胜之威、如日中天的李存勖那头狼吗?挡不住的!”

顾远的手指在沙盘上朱温势力范围狠狠一划:“朱温一倒,李存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整合中原,清除肘腋!刘仁恭那个废物,能挡李存勖多久?就算有我的人拼命扶持他,一年?半年都是奢望!他那个废物甚至可能望风而降!他根本靠不住!而我们扶持他消耗李存勖的计划,完全成了笑话!”

最后,顾远的手指沉重地落回代表契丹王庭的位置,充满了无奈:“至于阿保机…他现在自身难保!诸弟叛乱的烽火已经点燃!他正焦头烂额地四处平叛,清洗内部,巩固权力,哪里还有余力立刻南下?更别提按照我们‘约定’的时机来接应我们了!金牧在他身边,也只能自保,等待时机,短期内难有作为。我们指望阿保机在关键时刻介入牵制李存勖的希望,也变得渺茫!”

顾远猛地抬起头,看向墨罕和晁豪,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看到了吗?墨罕!晁豪!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契丹阿保机,急于称帝,内乱不休,远水难救近火!”

“幽州刘仁恭,冢中枯骨,昏聩无能,不堪大用!”

“后梁朱温,日薄西山,败亡在即,不足为恃!”

“而晋阳李存勖,这条最危险的恶龙,却因为彻底吞掉了潞州这块肥肉而变得更加凶残、更加强大、更加迫不及待!他还把一颗毒钉,亲手楔进了我们的心脏!”

顾远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我原定的计划——利用十年之约麻痹李存勖,暗中积蓄力量,挑动各方混战,最后引阿保机南下,金蝉脱壳远遁辽东——已经彻底行不通了!时间!我们最缺的时间,被李存勖的疯狂和苏婉娘这颗钉子,硬生生地剥夺了!石洲,这个我们苦心经营的家园,这个看似坚固的堡垒,在李存勖的绝对兵锋和内部渗透的双重威胁下,随时可能崩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心腹震惊而严峻的脸庞,一字一句地吐出最终的结论:“所以,天变了!棋局崩坏了!我们不能再按部就班,不能再心存侥幸!必须立刻改变计划,走一步…险之又险的棋!一步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粉身碎骨的…绝命之棋!”

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沙盘上的模型在顾远沉重的话语下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残酷的现实。墨罕和晁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顾远条分缕析,将这一年半暗流汹涌、波谲云诡的天下大势,以及石洲在这漩涡中心如履薄冰的处境,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原以为的退路、缓冲、制衡和麻痹策略,在各方势力的急剧变化和李存勖的步步紧逼下,竟如沙塔般纷纷垮塌!

石洲,这座建立在黄河天险和盐铁财富上的孤岛,此刻仿佛置身于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脚下是沸腾的岩浆,四周是环伺的恶狼。而顾远,这位年轻的统帅,正要在绝境中,为所有人寻找一线飘忽不定的生机。那一步“险棋”究竟是什么?墨罕和晁豪的心脏狂跳着,等待着顾远揭开那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下一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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