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三月五日，申时，太原府，河东经略使大帐。
春日的阳光透过帐帘洒进帐内，张叔夜端坐主位，面前放着一封刚刚送到的军报。韩世忠、种师中、梁红玉分坐两旁，都在等待着什么。
\"岳飞的回信到了，\"张叔夜将信件递给韩世忠，\"说是即日启程，三日内必到太原。算算时间，明日或后日就能到了。\"
韩世忠接过信件仔细看了一遍，点头道：\"这小子办事确实利索。带五百精骑，轻装简从，既不影响河北防务，又能及时赶到。\"
\"他留吴玠、杨沂中守河北，\"种师中捋着胡须，沉吟道，\"这安排倒是稳妥。不过老夫担心，万一挞懒趁岳飞离开，对河北有什么动作......\"
\"端孺兄多虑了，\"韩世忠摆手道，\"据最新探报，挞懒这几日行动诡异，全线收缩，兵力大减。看样子是被什么事情吓着了。\"
梁红玉忽然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河东这边的胜利？金人消息灵通，挞懒或许已经知道兀术、宗翰败逃的消息了。\"
\"极有可能，\"张叔夜点头，\"河东一战的影响，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韩世忠拍案道：\"如此正好！金人士气低落，正是我军北进的良机。\"
\"话虽如此，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张叔夜站起身来，走到舆图前，\"等岳飞一到，我们就要商议具体的北伐方略。\"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动：\"目前我军已控制河东中南部，太原、泽州、沁州这一线都在我军手中。但朔州、应州、大同府这一线，仍被金人占据。\"
\"兀术、宗翰败逃后，多半就退守到这一线了，\"种师中分析道，\"朔州地势险要，大同更是燕云门户，金人必然会重兵把守。\"
韩世忠走到舆图前，仔细观察：\"张总领，依你之见，我军是先取朔州，还是直攻大同？\"
\"这正是要和岳飞商议的，\"张叔夜沉思道，\"朔州虽然险要，但相对较近，我军补给便利。大同虽然重要，但距离太远，攻城时后勤压力很大。\"
梁红玉也走过来，纤指在地图上点动：\"依妾身之见，不如先攻朔州。\"
三人都看向她，种师中问道：\"红玉有何见解？\"
\"你们想想，\"梁红玉分析道，\"朔州一旦拿下，就能切断大同与燕京的陆路联系。到时候大同成了孤城，不攻自困。而且攻朔州的话，我军可以从太原出发，补给线短，风险小。\"
张叔夜眼前一亮：\"红玉说得极是！先取朔州，再图大同，确实是上策。\"
\"那神机营在攻城时如何运用？\"韩世忠问道，\"我在河东见识了神机营的威力，对付野战确实厉害。但攻城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张叔夜道，\"神威将军筒对付城墙极为有效，霹雳掌心雷也能炸开城门。等岳飞来了，我们可以详细商议。\"
\"对了，\"韩世忠忽然想起什么，\"岳飞信中说，他夫人李氏也要一同前来？\"
\"正是，\"张叔夜点头，\"李氏医术精湛，随军前来也是好事。\"
梁红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早就想见见这位岳夫人了。听说她在军中颇有威望，连岳飞都要听她的？\"
韩世忠哈哈大笑：\"何止如此！我听说岳飞那小子，平日里在军中威严得很，唯独在她面前就像个孩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梁红玉白了韩世忠一眼，\"男人嘛，在外面再威风，回到家里还不是要听夫人的？你不也是如此？\"
种师中在旁偷笑：\"红玉说得对，世忠兄确实如此。\"
韩世忠正要反驳，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有亲卫来报：\"启禀总领，河北急报！\"
张叔夜神色一肃：\"传进来！\"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步入帐，单膝跪地：\"启禀张总领，河北吴玠将军急报！\"
\"说！\"
\"金将挞懒连日来异动频繁，先是全线后撤三十里，继而又撤军一半，现在又在大规模转移辎重。吴将军判断，挞懒似乎在准备更大规模的撤退。\"
听到这个消息，帐内众人都是一惊。
\"撤退？\"韩世忠皱眉，\"挞懒这是要干什么？\"
\"会不会是诱敌之计？\"种师中担忧道。
张叔夜沉思片刻，摇头道：\"我看不像。若是诱敌，没必要撤得这么明显。\"
\"那会是什么原因？\"梁红玉问。
就在此时，帐外又传来马蹄声，另一名信使匆忙入帐：\"启禀总领，朔州方向探马来报！\"
\"又有什么消息？\"张叔夜问。
\"朔州城内金军调动频繁，似乎在加固城防。而且，有大批伤兵从北面退入城中。\"
这下众人更加疑惑了。
\"伤兵？\"韩世忠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从北面来的伤兵......\"
\"莫非是兀术、宗翰的残部？\"种师中猜测道。
张叔夜点头：\"极有可能！看来河东的败绩，确实对金军影响巨大。挞懒收缩兵力，朔州加强防务，这些都说明金人已经感到了威胁。\"
\"如此说来，\"梁红玉兴奋道，\"我军北进的时机已经成熟？\"
\"不错！\"韩世忠拍案而起，\"金人士气低落，正是我军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诸位稍安勿躁，\"张叔夜摆手道，\"虽然时机有利，但北伐之事关系重大，还需等岳飞来了，大家一起仔细商议。\"
\"也对，\"种师中点头，\"毕竟岳飞手中有神武右军主力，而且他对火器战术最为熟悉。\"
\"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准备？\"韩世忠问。
张叔夜想了想：\"传令神机营，加紧操练攻城战术。另外，让后勤部门统计粮草军械，为北伐做好物资准备。\"
\"末将这就去办！\"韩世忠应声而去。
\"还有，\"张叔夜又道，\"种将军，你熟悉北方地形，可否绘制一份详细的行军路线图？\"
\"老夫立刻着手，\"种师中拱手道。
\"红玉，\"张叔夜看向梁红玉，\"你帮忙统筹一下军中医疗物资，北进路上难免有伤亡。\"
\"妾身明白，\"梁红玉点头。
安排完毕，张叔夜重新坐下，心中却在盘算着更大的计划。
与此同时，距离太原府八十里外的山道上，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正在急行军。
为首的正是岳飞，身旁是李霜筠，后面跟着牛皋、王贵、张显和五百神武右军精锐。
\"元帅，\"牛皋催马上前，\"按照这个速度，今夜就能到太原了。\"
岳飞回头看了看队伍，众人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尚佳：\"人马都还撑得住？\"
\"没问题！\"王贵大声道，\"弟兄们都想早点到太原，看看那神机营的厉害。\"
\"那霜筠呢？\"岳飞关切地看向李霜筠。
李霜筠虽然面带疲色，但依然坚持道：\"妾身没事，能坚持到太原。\"
\"辛苦你了，\"岳飞柔声道，\"到了太原就能好好休息了。\"
\"元帅，\"张显忽然问道，\"这次会师，都有哪些将领参加？\"
岳飞想了想：\"据我所知，应该有张总领、韩将军、种将军，还有梁夫人。至于别的，到了就知道了。\"
\"韩将军我倒是久仰其名，\"王贵道，\"听说他勇武过人，在河东立下大功。\"
\"不止勇武，\"岳飞道，\"韩将军用兵如神，是难得的将才。\"
\"那梁夫人呢？\"牛皋好奇道，\"一个女子，怎么也参加军议？\"
李霜筠听了，有些不悦：\"怎么不能？妾身不也是随军的？\"
\"这个......\"牛皋挠头，\"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梁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岳飞解释道，\"她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深通兵法。韩将军能有今日成就，梁夫人功不可没。\"
\"原来如此，\"牛皋恍然，\"那霜筠姑娘到时候和她见面，一定很有趣。\"
李霜筠脸上浮现一丝期待：\"妾身确实很想见见这位梁夫人，看看她是如何在军中立足的。\"
\"你们两个到时候可以多交流交流，\"岳飞笑道。
正说着，前方忽然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举着太原府的旗帜。
\"停！\"岳飞举手示意队伍停下，警惕地看向前方。
牛皋策马上前查看，片刻后回来禀报：\"元帅，是太原府派来迎接的人马，为首的是神机营的一名校尉。\"
\"哦？\"岳飞有些意外，\"张总领倒是有心。传他过来。\"
很快，那名校尉被带到岳飞面前，恭敬行礼：\"末将神机营校尉李德林，奉张总领之命，前来迎接岳帅！\"
\"有劳了，\"岳飞点头，\"张总领现在情况如何？\"
\"回岳帅，张总领一切安好，正在大帐中等候岳帅。韩将军、种将军他们也都在。\"
\"那就好，\"岳飞道，\"前面路况如何？\"
\"回岳帅，前面都是官道，好走得很。不过天色已晚，是否要在前面的驿站休息一晚？\"
岳飞摇头：\"不必，直接赶到太原。\"
\"那末将为岳帅带路！\"
队伍重新启程，向太原府疾驰而去。
\"元帅，\"王贵忽然问道，\"这次北伐，我们的目标会是哪里？\"
\"这要看整体部署，\"岳飞沉思道，\"不过我猜测，应该是朔州或大同一线。\"
\"大同可是燕云重镇，\"张显兴奋道，\"若能拿下，就等于在燕云腹地插了一颗钉子。\"
\"话虽如此，但大同城高池深，金人必然重兵把守，\"岳飞提醒道，\"攻城之战，非同小可。\"
李霜筠在旁轻声道：\"若真要攻城，伤亡恐怕不小。妾身得准备更多的药材和医具。\"
岳飞看着李霜筠，心中一暖：\"你想得周到。不过有神机营的火器，攻城应该会容易些。\"
\"神机营真有那么厉害？\"牛皋问道。
\"等到了太原你就知道了，\"岳飞神秘一笑。
正说话间，远处已经能看到太原府的城墙和灯火。
\"到了！\"众人精神一振。
而在河北中山府，金将挞懒的大帐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挞懒坐在主位，面色阴沉如水，手中握着一份血迹斑斑的军报。帐内诸将都默不作声，大气不敢出。
\"河东败了，\"挞懒将军报重重拍在案几上，声音嘶哑，\"兀术、宗翰败了！\"
\"什么？！\"帐内诸将都是一惊。
副将完颜胜利不敢置信：\"四太子和粘罕都败了？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挞懒咬牙切齿，\"沁水河一战，我军三万余众，几乎全军覆没！兀术、宗翰仅率三千残兵逃脱，现已退守朔州。\"
帐内一片死寂。兀术和宗翰的威名，金军中无人不知。这样的人物竟然败得如此之惨，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那宋军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另一名副将完颜娄室问道，\"莫非又是岳飞用的那种'掌心雷'？可那东西威力虽有，也不至于让我军三万铁骑一败涂地！\"
\"据逃回来的兵士说，这次的火器……和岳飞用的不一样！\"挞懒脸色难看，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们有一支叫'神机营'的新军，手里的火器能连续射击，威力巨大！我军的铁浮屠在他们面前，就像纸糊的一般！\"
\"能连续射击的火器？\"众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骇。他们都见识过岳飞的“掌心雷”，知道那东西投掷一次后便没了，可“连续射击”……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止！\"挞懒解释道，\"据说他们有一种叫'排队枪毙'的战法，数千人同时开火，声如雷鸣，箭矢难及！我军铁骑根本冲不到阵前，便已死伤殆尽！\"
完颜胜利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怎么可能？！宋人何时有了如此神兵利器？！\"
\"岂止不可小觑，\"挞懒苦笑，\"现在的宋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对手了。他们的皇帝，是个魔鬼！\"
\"那我们该怎么办？\"完颜娄室问道。
挞懒沉思良久，缓缓道：\"立即收缩防线，全军后撤到易州一线。\"
\"易州？\"众将都是一惊，\"那岂不是要放弃大半个河北？\"
\"放弃又如何？\"挞懒冷冷道，\"河东都丢了，我们还守什么河北？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等待上京的支援。绝不能让兀术和宗翰的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
\"可是陛下那边......\"完颜胜利担忧道。
\"我会如实上报，\"挞懒道，\"河东的惨败，不是我们的错。是宋人藏得太深！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应对宋军可能的北进。\"
\"北进？\"完颜娄室不解，\"宋军敢北进？\"
\"为什么不敢？\"挞懒反问，\"河东大胜，河北空虚，正是他们北进的好时机。如果我是张叔夜，我也会抓住这个机会。\"
众将听了，都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完颜胜利问。
\"严密监视宋军动向，\"挞懒道，\"一旦发现他们有北进的迹象，立即向上京求援。另外，传令朔州、大同，让他们加强戒备，小心宋人的新式火器！\"
\"遵命！\"众将应道。
\"还有，\"挞懒又道，\"派人去高丽，探听完颜习不失的情况。若是连高丽也有变故，那我们就真的腹背受敌了。\"
说到这里，挞懒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担忧。河东的惨败，已经让金军在对宋作战中彻底陷入了被动。如果宋军真的发动北伐，凭借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