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慕尼黑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吴邪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出口,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high少紧跟在他身后,抱怨着行李箱的重量:“我说天真,你非要带这破牛头回来?海关差点扣了咱们仨小时。”
吴邪低头看了眼行李箱里的青铜牛头,纹饰繁复的角上还沾着慕尼黑博物馆的防尘布。这是他在跳蚤市场淘来的玩意儿,摊主说是什么西周古物,他倒不在乎真假,只觉得那对弯曲的牛角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就当是纪念品了。”吴邪笑了笑,拉着箱子往出租车的方向走,“我爷爷以前总念叨,咱们老吴家跟这些老东西有缘分。”
high少撇撇嘴,没再说话。他知道吴邪的爷爷是有名的盗墓贼,只是这档子事在吴家早已成了禁忌,连提都很少提。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出租车终于停在杭州老城区的巷口。青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泛着青幽幽的光,巷尾的吴山居挂着褪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总算回来了。”吴邪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旧书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把青铜牛头放在柜台上,刚要转身倒水,门外突然冲进几个黑衣人,为首的刀疤脸直勾勾盯着柜台上的牛头:“把东西交出来。”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护住牛头:“你们是谁?这是我的东西。”
“少废话!”刀疤脸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围上来。high少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梗着脖子:“光天化日之下想抢劫?我报警了!”
“报警?”刀疤脸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把折叠刀,“在这巷子里,警察来之前,足够我们卸你一条胳膊了。”
吴邪知道遇上硬茬了,悄悄按下手机的紧急呼叫键,同时往后退了两步,试图挡住他们的视线。青铜牛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角尖的弧度像两只蓄势待发的兽爪。
就在刀疤脸的手快要碰到牛头时,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胖子撞开了吴山居的木门,手里还拎着半只烤鸭,油汁滴在他的迷彩裤上,看着格外滑稽。
“我说谁在这儿吵吵嚷嚷的?”胖子嘴里塞满烤鸭,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扫过屋里的黑衣人,“欺负我小兄弟是吧?”
刀疤脸显然没把这胖得出奇的家伙放在眼里,挥刀就砍:“滚开!”
胖子却灵活得不像他的体型,侧身躲过刀锋,手里的烤鸭骨头精准地砸在刀疤脸的额头上。“砰”的一声,刀疤脸捂着额头后退,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胖爷我在潘家园混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穿开裆裤呢!”胖子撸起袖子,露出圆滚滚的胳膊,“想抢东西?先问问我这双拳答不答应!”
黑衣人被胖子的气势唬住,一时不敢上前。胖子趁机拽住吴邪和high少的胳膊:“走!”
三人冲出吴山居,胖子熟门熟路地拐进旁边的窄巷。巷子里堆满了垃圾桶,散发着馊味,却意外地错综复杂,转了几个弯就甩掉了追兵。
“呼……吓死我了。”high少靠在墙上喘气,看着眼前的胖子,“哥们,谢了啊。你谁啊?”
“姓王,叫我胖子就行。”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眼神却在吴邪身上打转,带着审视的意味,“我说小哥,你这牛头哪来的?惹上什么麻烦了?”
吴邪心里警铃大作。这胖子身手不凡,对青铜牛头的反应也不对劲,不像是偶然路过的热心肠。“捡的。”他含糊道,“可能是被人认错了。”
胖子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我知道一家馆子的红烧肉不错,算胖爷我赔罪,就当是……认识一下。”
饭馆的包厢里,红烧肉的香气盖过了胖子身上的油烟味。吴邪看着胖子大块朵颐,总觉得这人眼神里藏着事。high少倒是心大,已经跟胖子聊起了德国的啤酒节,聊到兴头上还拍着桌子大笑。
“我说天真,”胖子突然放下筷子,直视着吴邪,“你爷爷是不是叫吴老狗?”
吴邪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吴老狗的名字在道上几乎没人知道,这胖子怎么会……
“看来是猜对了。”胖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你三叔吴三省,你总该认识吧?”
提到三叔,吴邪的心跳更快了。吴三省是他爷爷的三徒弟,常年在外跑生意,说是倒腾古董,谁都知道那是盗墓的幌子。只是三叔已经半年没联系过他了,这胖子怎么会把三叔和他爷爷的名字一起说出来?
“你到底是谁?”吴邪的声音冷了下来,“跟我三叔什么关系?”
胖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的牛头,不是什么西周的,是战国时期鲁殇王墓里的东西。”
吴邪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鲁殇王的故事他在爷爷的笔记里看到过,传说那家伙生前盗遍天下古墓,死后用七十二具疑冢藏了无数珍宝,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只嵌着夜明珠的青铜牛头。
“不可能。”吴邪摇头,“这是我在慕尼黑买的,怎么会是……”
“怎么不会?”胖子吐了个烟圈,“鲁王宫的东西流到国外去的多了去了。你以为那帮人抢的是牛头?他们抢的是牛头肚子里的东西。”
“肚子里的东西?”
“自己看。”胖子用筷子敲了敲牛头的底座,“这玩意儿是中空的,里面藏着鲁王宫的地图。”
吴邪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在跳蚤市场,摊主鬼鬼祟祟地说“这东西有灵性,能找着回家的路”,当时只当是胡扯,现在想来,全是话里有话。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几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站在门口,为首的刀疤脸额头上贴着纱布,眼神阴鸷地盯着吴邪:“跑啊?我看你们这次往哪跑。”
胖子骂了句脏话,抄起桌上的啤酒瓶:“他娘的,跟你们没完了是吧?”
“胖爷,别冲动。”吴邪拉住他,指了指窗外,“这是二楼,跳下去应该没事。”
high少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被吴邪推到窗边:“你先跳,我们断后!”
混乱中,吴邪抓起青铜牛头,跟着胖子跳出窗户。啤酒瓶的碎裂声和骂喊声从身后传来,两人在巷子里狂奔,直到冲进一座香火缭绕的寺庙才停下。
寺庙的大雄宝殿里,香炉里的檀香飘得很远。吴邪和胖子躲在佛像后面,喘着粗气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刀疤脸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不耐烦的踹门声。
“完了,这下插翅难飞了。”胖子抹了把汗,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拼了!”
吴邪握紧了青铜牛头,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看着佛像庄严的脸,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真正的大凶之物,往往会被藏在最圣洁的地方镇着。
脚步声停在了大雄宝殿门口。刀疤脸带着人走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柱在佛像间扫来扫去,最终落在吴邪和胖子藏身的角落。
“找到你们了!”刀疤脸狞笑着逼近,手里的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身影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他身形清瘦,脸色苍白得像纸,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的黑金古刀,刀鞘上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
刀疤脸的动作僵住了,手电筒的光柱打在那人脸上,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情绪。
“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带着手下屁滚尿流地冲出了大雄宝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寺庙门口。
吴邪和胖子都看傻了眼。这小哥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句话就把十几个亡命徒吓成这样?
“谢……谢谢小哥。”吴邪缓过神来,刚想上前道谢,却发现那小哥已经转身往殿外走,背影在香火缭绕中显得格外孤清。
“哎,等等!”胖子追了上去,“你认识那帮人?”
小哥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寺庙的后门,只留下一阵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
回到吴山居时,天已经蒙蒙亮。high少吓得连夜订了回德国的机票,临走前还在念叨着要报警。吴邪送走他,独自坐在柜台前,看着那只青铜牛头,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拿起牛头,按照胖子说的,试着拧了拧底座。“咔哒”一声,底座果然松动了,里面掉出一卷泛黄的帛巾,展开来是幅手绘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模糊的地名,最显眼的是右上角的三个字——“七星鲁”。
鲁王宫?吴邪的心跳骤然加速。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鲁殇王的墓被称为“七星鲁王宫”,因为墓室的布局对应着北斗七星,机关密布,凶险异常。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条短信,发件人是三叔吴三省:
“速来西沙,急事。牛头别碰,找个地方藏好。”
吴邪盯着短信,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西沙?三叔去西沙干什么?这青铜牛头和鲁王宫,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打在吴山居的窗棂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吴邪把帛巾折好塞进怀里,又将青铜牛头藏进爷爷留下的樟木箱,锁好。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从他买下这只青铜牛头开始,从那个神秘的胖子出现开始,从那个眼神冰冷的小哥救下他们开始,他就已经被卷进了一场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那座沉睡在地下千年的七星鲁王宫。
手机屏幕还亮着,三叔的短信像一道无形的命令。吴邪深吸一口气,拿起外套,推开门走进雨里。他不知道西沙有什么在等着他,也不知道这一去会不会有危险,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必须去。
或许是为了三叔,或许是为了爷爷笔记里那些语焉不详的秘密,又或许,只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和那些深埋地下的老东西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缘分。
出租车驶过钱塘江大桥时,吴邪回头望了眼雨中的杭州城,吴山居的灯笼在远处若隐若现。他掏出手机,给胖子发了条短信:
“去不去西沙?有笔大买卖。”
很快,胖子回复了两个字,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
“走起!”
吴邪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雨刮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前方的路被雨水模糊,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吸引力,像极了那些等待被揭开的秘密,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靠近。
他不知道,这场始于青铜牛头的旅程,将会把他带到怎样的境地,也不知道那个在寺庙里救下他们的小哥,会不会再次出现。他只知道,从现在起,他的人生,将和那些深埋地下的古墓、和那些神秘莫测的机关、和那些亦敌亦友的同伴,紧紧绑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七星鲁王宫的名字,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埋下,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而那卷泛黄的帛巾,正贴着他的胸口,带着一丝古老的温度,仿佛在指引着他,走向那段注定不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