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盯着老痒耳上的铃铛耳环,指尖在潮湿的石壁上划出深深的刻痕。洞穴里的水滴声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得他心烦意乱——这铃铛和秦岭青铜树上的如出一辙,只要响起,就意味着尸蟞群即将到来。
“那声音让你回来做什么?”吴邪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起那位大哥的儿子,想起刘老爷子说的“青铜树枝能控人心”,老痒的症状,分明就是被某种力量蛊惑了。
老痒突然抓住吴邪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指甲缝里还嵌着溶洞的黑泥:“它说……让我找‘母树’。”他指向石门后的黑暗,“就在里面,有棵会发光的青铜树,树上结着‘愿望果’——只要拿到果子,我娘的病就能好,老马也能从牢里出来……”
“你信这种鬼话?”吴邪甩开他的手,“齐老说厍国的青铜器都浸过尸蟞毒,所谓的‘愿望’,不过是让人变成傀儡的咒语!”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剧烈震动,从门缝里渗进缕缕绿光。老痒的铃铛耳环开始发烫,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和那位大哥儿子一样的“嗬嗬”声:“它来了……它知道我们在说它坏话……”
吴邪摸出青铜哨子刚要吹,却被老痒猛地推开。老痒像疯了一样扑向石门,用身体撞着厚重的石壁:“让我进去!我能帮你!我能找到果子!”
石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缝里飘出股甜腻的香气,闻起来像腐烂的花蜜。吴邪屏住呼吸,借着洞口的绿光往里看——门后是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洞顶倒挂着无数青铜锁链,锁链尽头缠着棵参天大树,树干是青铜铸就,枝桠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果实,每个果实都像颗跳动的心脏,泛着诡异的红光。
“是秦岭神树的母体!”吴邪的心脏狂跳,“齐老的笔记里提过,厍国的‘母树’能吞噬人的意识,再具象化出他们最想要的东西——那些果实,根本不是愿望果,是被吞噬者的记忆!”
老痒已经钻进门缝,正朝着青铜树爬去,他的铃铛耳环越响越急,绿光透过他的皮肤渗出来,像条游动的小蛇。吴邪追上去想拉他,却被突然从树后钻出的东西拦住——是个和老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他失踪时的蓝色工装,耳上也戴着铃铛耳环。
“两个老痒?”吴邪瞳孔骤缩,想起那位大哥说的双胞胎儿子,“你是母树具象化的幻影!”
幻影冷笑一声,甩出条青铜锁链缠住吴邪的脚踝:“他想救母亲,我就能帮他——只要让他心甘情愿献祭自己,他娘就能长命百岁。”它指了指树上最大的那颗果实,果实里隐约能看见个老太太的身影,正安详地笑着,“你看,多好。”
吴邪突然明白那位大哥的儿子为什么会杀双胞胎弟弟了——幻影会模仿人的样貌,甚至记忆,只有至亲的血才能分清真假。
“老痒!别信它!”吴邪掏出匕首割断锁链,“你娘要是知道你为了她变成傀儡,绝不会原谅你!”
老痒爬到树腰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头看向吴邪,眼神在清明和浑浊间反复拉扯:“可是……我娘她……”
幻影突然扑向老痒,想把他推进果实里:“别听他的!想想你娘咳得直不起腰的样子!”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王胖子的怒吼:“他娘的什么鬼东西!敢咬胖爷我!”
王胖子捂着胳膊冲进来,他的伤口已经肿得像馒头,红点顺着血管蔓延到胸口。他看到两个老痒,顿时懵了:“小天真,这咋还买一送一?”
“打戴耳环的那个!”吴邪大喊着扑向幻影,却被它一尾巴扫到石壁上,喉头涌上腥甜。
王胖子抡起工兵铲拍向幻影,铲刃刚碰到它的身体,就冒出阵阵白烟——幻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耳上的铃铛耳环“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铃铛是它的弱点!”吴邪指着地上的碎片,“母树靠铃铛控制幻影!”
老痒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捡起半片铃铛碎片就往幻影身上刺。幻影惨叫着化作一缕青烟,被青铜树的枝桠吸了进去,树上的果实瞬间黯淡了不少。
“小邪……”老痒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黑泥淌下来,“我差点……差点就成了它的养料。”
吴邪刚要说话,却见王胖子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妈的……这虫子毒还挺烈……”他指着自己的胳膊,那些红点已经连成了片,像张血网,“胖爷我是不是要变怪物了?”
吴邪突然想起哲罗鲑肚子里的人头,那人头的脖颈处也有同样的红点:“这毒和尸蟞毒不一样,是母树的孢子——它想把你变成新的幻影!”
青铜树突然剧烈摇晃,枝桠上的果实纷纷坠落,摔在地上化作无数只小尸蟞,黑压压地朝着三人爬来。吴邪吹起青铜哨子,尸蟞群动作一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后退——母树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哨音的威慑。
“得毁了母树的根!”吴邪看向树底,那里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树根正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什么,“它的能量来源在那!”
老痒突然站起来,将另一半铃铛碎片塞进吴邪手里:“我去引开尸蟞,你们去炸树根!”他捡起地上的工兵铲,朝着尸蟞群冲过去,“就当……就当我替老马还你的情!”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老痒刚逃出来时,老马塞给他的那包药——原来老马早就知道老痒中了招,那药是暂时压制孢子的。
“胖爷,跟上!”吴邪拽着王胖子往树底跑,青铜哨子在手里吹得震天响,勉强为老痒争取时间。
树底的洞口比想象中深,洞壁上布满了血管状的根须,根须尽头连着块巨大的水晶,水晶里泡着具尸体——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手里攥着半块蛇眉铜鱼,和吴邪身上的那半刚好契合。
“是不言骑的首领!”吴邪认出尸体胸前的令牌,“他把自己献祭给母树,想用自己的意识压制它,结果反被吞噬了!”
王胖子掏出炸药:“别管他是谁了,胖爷我这就送他和母树一起上路!”
就在他要点燃导火索时,水晶里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面具裂开,露出张和吴邪极其相似的脸:“吴家后人……终于来了……”
吴邪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这张脸,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不言骑”后人一模一样!
“母树靠青铜门的‘终极’能量活着,”尸体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毁它,得用蛇眉铜鱼的力量……把铜鱼嵌进水晶……”
吴邪掏出那半块蛇眉铜鱼,刚要按进水晶的凹槽,却被王胖子按住:“小天真,这老东西说不定是母树变的!”
“他不是幻影,”吴邪指着尸体手腕上的胎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他是吴家的先祖。”
铜鱼嵌进凹槽的瞬间,水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根须纷纷枯萎,青铜树发出痛苦的哀嚎,枝桠寸寸断裂。老痒趁机从尸蟞群里冲出来,浑身是伤,却笑得灿烂:“炸得好!”
白光散去时,水晶里的尸体化作点点星光,蛇眉铜鱼落在吴邪手里,鳞片上多了行字:“青铜门开,血祭为引,吴家血脉,可封终极。”
“这意思是……”王胖子挠了挠头,“你还是祭品?”
吴邪刚要说话,洞口突然传来阿宁的声音:“吴邪,我知道你在里面。”
阿宁带着手下站在石门后,她的红绳手链在绿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手里举着把枪,枪口却没有对准他们,而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它’的人在外面,说如果我带不回蛇眉铜鱼,就让我死在这里。”
她的铃铛耳环突然响了,和老痒之前戴的那只频率一致。吴邪瞬间明白,阿宁也被母树的孢子感染了。
“把铜鱼给我,”阿宁的眼神开始涣散,“不然……我们一起死。”
老痒突然挡在吴邪身前:“别给她!她被控制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杂音:“吴邪,带铜鱼来长白山。”
阿宁的动作猛地一滞,红绳手链“啪”地断裂,铃铛耳环掉在地上,摔成了粉末。她晃了晃头,眼神恢复清明:“我……我刚才怎么了?”
吴邪捡起蛇眉铜鱼,对阿宁说:“你被母树控制了,‘它’想利用你抢铜鱼。”他顿了顿,“你脖子上的红绳,是‘它’用来监视你的吧?”
阿宁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脸色惨白:“难怪我总觉得有人跟着……”
青铜树彻底倒塌时,整个溶洞开始坍塌。吴邪三人带着阿宁往外跑,老痒却突然停下脚步,捡起块青铜碎片:“我得留下。”
“你疯了?”吴邪拉他,“母树都毁了,你留着等死?”
“我娘的愿望果还在树洞里,”老痒笑了笑,眼角的疤痕挤在一起,“我想把它带出去,埋在我娘坟前——就算是假的,也算圆了她的念想。”他推开花邪的手,“告诉老马,我没给他丢人。”
石块从头顶砸落时,老痒的身影消失在烟尘里。吴邪咬着牙跟着众人跑出石门,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溶洞彻底被埋。
山脚下,王胖子的伤口已经消肿,肖彧不知何时带着医疗队赶来,正给他注射解毒剂:“幸好来得及时,这是母树的孢子抗体,从哲罗鲑的胆汁里提炼的。”
“你咋来了?”王胖子咧嘴笑,“不是陪你娘在瑞士养老吗?”
“我娘想起我爹的日记里提过母树,”肖彧递给吴邪一份文件,“他说当年和你三叔争吵,就是因为他想毁掉母树,而你三叔想留着它研究解毒剂。”
吴邪翻开文件,里面夹着张照片:年轻的吴三省和肖达站在青铜树前,手里各拿着半张地图——正是李老板祖上留下的那幅。
“原来三叔早就知道母树的存在,”吴邪合上文件,“他不让我掺和,是怕我像先祖一样,被当成血祭的工具。”
阿宁突然走过来,将一枚青铜哨子放在吴邪手里:“这是‘它’的人给我的,说危急时能召唤尸蟞。现在给你,或许有用。”她顿了顿,“我要回去找裘德考,弄清楚‘它’的真正目的。如果……如果我没回来,帮我告诉张起灵,红绳手链不是我自愿戴的。”
吴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在海底墓,她明明可以开枪却犹豫的瞬间——或许,她从未真正属于“它”。
“小天真,发啥呆呢?”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肖彧说长白山那边有动静,霍老太带着蛇眉铜鱼过去了,说要提前开启青铜门。”
吴邪握紧手里的蛇眉铜鱼,鳞片上的“血祭为引”四个字仿佛在发烫。他看向长白山的方向,云雾缭绕,像藏着无数秘密。
“走吧,”吴邪站起身,“去看看所谓的‘终极’,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肖彧笑着点头:“我已经联系了小花,他和秀秀带着霍家的人在长白山脚下等我们。对了,老痒他……”
“他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吴邪望着溶洞坍塌的方向,阳光透过烟尘洒下来,像金色的纱,“这样挺好。”
王胖子突然指着天空:“那是不是小哥?”
只见远处的山脊线上,一个身影背着黑金古刀,正朝着长白山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是他,”吴邪笑了,“他在等我们。”
三人坐上越野车时,吴邪最后看了眼那片废墟。母树虽毁,但青铜门的秘密还在,“它”的主力还在暗处,这场横跨几十年的博弈,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无论青铜门后是长生还是毁灭,是终极还是虚无,身边总有兄弟陪着,有先祖的血脉指引,有那份沉甸甸的约定在等着。
就像三叔说的:“老吴家的人,骨头硬。”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成雪原,吴邪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枚蛇眉铜鱼,鳞片反射的光映在他脸上,像跳跃的星火。
他想起爷爷笔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路虽远,行则将至。”
是啊,再远的路,一步一步走,总能到的。
长白山,青铜门,终极……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