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的晨光裹着土腥味,在琳琅满目的古玩摊间流淌。吴邪蹲在个卖青铜镜的摊子前,指尖刚触到镜面的绿锈,就被人拍了下后脑勺:“天真,你这眼神还敢来潘家园?不怕被人坑得连裤衩都不剩?”
回头一看,王胖子正叼着根油条,肚子上的肥肉把迷彩服撑得鼓鼓囊囊。“胖爷!你怎么在这儿?”吴邪又惊又喜,“不是说回北京倒腾古董了吗?”
“这不是听说有人拿了赝品帛书,特意来给你掌掌眼。”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眼神在吴邪和陈丞澄之间打转,“霍老太太的场子不好混,你们确定要去?”
“除了她,没人知道蛇眉铜鱼的来历。”吴邪掏出铜鱼,阳光下,蛇眉石的绿光像淬了毒,“三叔说,老九门里就霍家保存着最全的资料。”
胖子咂摸咂摸嘴,把最后一口油条咽下去:“行吧,看在你请胖爷吃卤煮的份上,带你们混进新月饭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霍老太太脾气比驴倔,她要是不肯说,神仙都没辙。”
新月饭店的鎏金大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门童穿着笔挺的燕尾服,看胖子的眼神像在看块会走路的五花肉。“请柬。”
胖子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印着烫金的“霍”字:“霍家三姑奶奶的远房表侄,带朋友来长长见识。”
门童刚要开口,陈丞澄突然挽住吴邪的胳膊,旗袍开叉处露出白皙的小腿:“我们是来参加拍卖会的,霍老太太特意打过招呼。”她说话时眼波流转,竟把门童看得红了脸。
电梯在三楼停下,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一个穿旗袍的侍女躬身引路,直接把他们带进最里面的包厢,推开门的瞬间,吴邪被满墙的古董晃花了眼——从商周的青铜器到明清的珐琅彩,随便一件都够买下半个吴山居。
“霍老太太在里面等你。”侍女轻声说,眼神在吴邪手里的蛇眉铜鱼上顿了顿。
里间的紫檀木椅上,坐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老太太,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盘着对核桃,见吴邪进来,眼皮都没抬:“老九门的后代,就这点出息?”
“您认识我爷爷?”吴邪把铜鱼放在桌上,“我想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来历?”霍老太太冷笑一声,核桃碰撞的脆响里带着寒意,“你爷爷当年拿了霍家的东西,现在想知道来历?晚了。”
吴邪正想追问,包厢外突然传来桌椅倒地的声响,夹杂着胖子的怒吼:“你们霍家的狗敢咬人?胖爷我……”
“出去看看。”霍老太太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吴邪冲出去,正看见胖子被两个黑衣保镖按在地上,high少的眼镜碎在地毯上,陈丞澄被推得撞在墙上。“住手!”他刚要上前,后颈突然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谁敢在霍家的地盘动手?”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穿粉色衬衫的青年倚在门框上,手指转着枚铜钱,身后跟着的保镖立刻松开了胖子。“解雨臣?”胖子揉着胳膊站起来,“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帮老太太看场子。”解雨臣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醒目,“霍家的规矩,客人来了要沏茶,不是动拳头。”
“秀秀姐!”陈丞澄突然喊了一声。穿白裙子的少女从解雨臣身后探出头,梳着两条麻花辫,正是霍老太太的孙女霍秀秀。“吴邪哥哥,好久不见。”她蹦到吴邪面前,指着他后颈的红印,“是不是被我奶奶的人打了?我帮你报仇!”
“行了。”霍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目光扫过众人,“既然来了,就坐下看看热闹。拍卖会四点半开始,答对我的题,铜鱼的事我就告诉你。”
她指着主位旁的一把梨花木椅:“敢不敢坐那儿到开场?”
吴邪看那椅子雕龙画凤,看着挺气派,想都没想就坐了上去:“有什么不敢的。”
胖子刚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霍秀秀捂着嘴偷笑:“吴邪哥哥,你知道那椅子叫什么吗?”
“什么?”
“点天灯。”解雨臣的笑容淡了些,“拍卖会上,这椅子上的人要对所有拍品出价,最后以最高价买下,要是付不起钱……”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吴邪的脸瞬间白了:“您这是坑我?”
“愿赌服输。”霍老太太的核桃转得更快了,“老九门的后代,不会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吧?”
吴邪攥紧拳头。他想起爷爷的笔记,想起爸妈的死,想起张起灵消失的背影——为了蛇眉铜鱼的秘密,这赌必须打。“好,我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包厢里的古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胖子在旁边急得团团转,陈丞澄悄悄塞给他一张卡:“我姑姑留的,应该够付点小钱。”
四点半一到,拍卖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第一件拍品,清代乾隆年间的粉彩九桃瓶,起拍价五十万。”
台下立刻有人举牌:“六十万!”
“一百万。”吴邪的声音有些发紧,这已经是他半年的收入了。
霍老太太挑了挑眉,没说话。
第二件是明代的宣德炉,起拍价八十万,被吴邪以两百万拍下。第三件是宋代的汝窑笔洗,拍到五百万时,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吴邪的眼神像在看冤大头。
“下面这件,是本场的压轴品。”拍卖师掀开红布,托盘里放着个巴掌大的盒子,“战国蛇眉铜鱼,起拍价一千万。”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是第二条铜鱼!
“一千一百万!”台下有人立刻举牌,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袖口露出半截龙纹纹身——是阿宁的人!
“两千万。”吴邪咬牙举牌。他知道,这条铜鱼绝不能落到境外团伙手里。
“三千万。”金丝眼镜冷笑一声,显然势在必得。
“五千万。”吴邪的声音在发抖,手心全是汗。陈丞澄悄悄拉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担忧。
全场死寂。拍卖师的锤子举在半空,半天没落下。金丝眼镜的脸色铁青,最终恨恨地放下了牌。
“五千万一次……两次……”
“等等!”霍老太太突然开口,“这铜鱼,我霍家要了。”她看向吴邪,“你要是能说出这铜鱼鳞片里的字,我就把它让给你。”
吴邪想起三叔的话,掏出随身携带的药水,往铜鱼上一喷。鳞片里果然显露出细密的古字,记载着镖子岭古墓的位置,还有一句奇怪的话:“终极在青铜门后,起灵者守之。”
“青铜门……”霍老太太的脸色变了,手里的核桃“啪”地掉在地上,“你爷爷果然没骗我……”
拍卖师的锤子落下,宣布铜鱼归吴邪所有。解雨臣笑着拍他的肩膀:“恭喜,不过五千万可不是小数目,你打算怎么付?”
吴邪这才想起“点天灯”的规矩,脸瞬间垮了:“我……我没那么多钱。”
“没事。”霍秀秀蹦过来,塞给他一张黑卡,“我奶奶说,这钱算她的,就当还你爷爷当年的人情。”她凑近吴邪耳边,“我奶奶还说,张起灵在镖子岭等你,他知道青铜门的秘密。”
吴邪猛地抬头,看向霍老太太。她已经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只有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离开新月饭店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胖子扛着装铜鱼的盒子,哼着小曲儿:“胖爷我就说霍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五千万啊……天真,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吴邪摸着口袋里的黑卡,心里却沉甸甸的。青铜门、终极、起灵者……这些词像密码一样在脑海里盘旋。他回头望了眼新月饭店的灯火,突然明白霍老太太为什么要帮他——不是为了爷爷的人情,是为了老九门未完成的使命。
解雨臣站在门口抽烟,见吴邪回头,挥了挥手:“镖子岭的地图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小心点,那里不止有古墓,还有‘它’的人。”
“它?”
“就是当年害死你爸妈的组织。”解雨臣吐出烟圈,眼神变得幽深,“他们也在找青铜门。”
吴邪握紧手里的蛇眉铜鱼,鳞片上的绿光在夜色里格外醒目。他知道,从拍下这第二条铜鱼开始,他就彻底卷入了老九门的漩涡,再也回不去那个守着吴山居的日子了。
high少和陈丞澄在路边拦出租车,胖子正对着铜鱼流口水。吴邪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安心——不管前路有多少凶险,至少身边有这些伙伴。
“走了,去镖子岭!”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亮。
出租车驶离灯火辉煌的街道,朝着郊区的方向开去。吴邪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想起张起灵在鲁王宫的背影,想起霍老太太说的“起灵者守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或许,他和张起灵的相遇不是偶然,老九门的宿命也不是诅咒。就像蛇眉铜鱼的鳞片,只有凑齐了,才能看清完整的图案。而他的使命,就是找到第三条铜鱼,找到青铜门,找到所有谜团的答案。
车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像一枚冰冷的银币,照亮了前路的方向。吴邪知道,镖子岭的风已经吹起,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