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指尖划过哑文纸,纸面粗糙得像青铜树的树皮。王胖子在一旁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溅在纸上:“那‘小杨过’可神了!独臂耍得比胖爷我双枪还溜,要不是小哥出手快,我这后背就得添个窟窿!”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猜他最后说啥?说‘王爷的长生梦,终究是黄粱一场’——胖爷我琢磨着,这厍王怕是到死都没明白,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不过是自欺欺人。”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哑文纸的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刻痕,像只蜷缩的蛇。“是螭龙的图腾。”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纸不是地图,是不言骑的祭品清单。”
吴邪凑近细看,果然在哑文间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字:“血玉令、双身蛇、子母蛊……”他突然想起老痒最后冲向大蛇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平静,“老痒……他早就知道这清单。”
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那小子最后干的是爷们儿事。”他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玉佩——是老痒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上面刻着个“痒”字,“胖爷我在大蛇的尸骨堆里扒出来的,算是个念想。”
吴邪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老痒残留的体温。医院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哑文纸上,映出层淡淡的光晕,光晕里隐约有老痒的影子,正对着他傻笑,手里还举着瓶橘子汽水——那是他们小时候最爱喝的饮料。
“他说下辈子还做兄弟。”吴邪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却比前两天清晰多了,“我答应了。”
张起灵突然从怀里掏出块东西,是用黑金古刀的碎片打磨成的护身符,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吴”字:“防尸蟞的,贴身戴。”
吴邪刚要道谢,王胖子就嚷嚷起来:“小哥你偏心!我也想要!”他一把抢过护身符,翻来覆去地看,“嘿,这手艺不错啊,赶明儿给胖爷我刻个‘富’字,保准能发大财!”
张起灵没理他,只是看着吴邪:“青铜门的事,还去吗?”
吴邪摩挲着那块烧焦的玉佩,想起老痒最后说的话:“有些债,总得自己还。”他抬头看向张起灵和王胖子,眼里的悲伤已经被坚定取代,“去,怎么不去?老痒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白费。”
哑文纸突然被阳光晒得发烫,上面的字迹渐渐清晰,竟自动转换成了简体字——是不言骑令者的最后遗言:“吾等掘墓,非为长生,乃为销毁厍王血书。血书藏于青铜门后,需三姓之人共破之。吴姓主破局,张姓主镇邪,王姓主……”后面的字被虫蛀了,只剩下个模糊的“运”字。
“王姓主运?”王胖子拍着胸脯,“这不就是说胖爷我吗?有我在,保证逢凶化吉!”
吴邪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想起在墓里的日日夜夜,想起老痒疯癫时的哭喊,想起大蛇袭来时的决绝,想起阿宁最后扑向他时的眼神——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最终定格在三人此刻的脸上。
“出院就出发。”吴邪将玉佩和护身符一起塞进衬衫口袋,“先去长白山踩点,顺便给老痒带瓶橘子汽水,告诉他……我们没忘了他。”
王胖子立刻响应:“得嘞!胖爷我这就去买装备,保证让你俩穿得比粽子还暖和!”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阿宁那丫头呢?出院后就没见过她,不会是生你气了吧?”
提到阿宁,吴邪的眼神柔和了些:“她回香港了,说要处理些私事,还说……等我们从青铜门出来,就请我们吃海鲜。”他没说的是,阿宁临走前留下了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们是朋友。”
张起灵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有人来了。”
医院的走廊里传来霍秀秀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吴邪哥哥!我带了好吃的!”她蹦蹦跳跳地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奶奶说你受了大罪,让我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身子!”
食盒里除了鸡汤,还有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河木集补遗”。“这是凉师爷托我带给你的。”霍秀秀眨着眼睛,“他说里面有解开哑文的密钥,还说……老痒其实没完全死透。”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凉师爷在大蛇的尸骨里发现了块青铜碎片,上面有老痒的血渍,还在微微发光。”霍秀秀指着书里的插图,“《河木集》里说,厍王的后裔只要有一丝血脉残留,就能在青铜树的汁液里重生,只是……会失去记忆。”
王胖子突然一拍大腿:“那还等什么?咱这就回秦岭!把那小子捞出来,让他重新做人!”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青铜门的事更急,汪藏海的后人已经在长白山现身了。”他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是用微型相机拍的,照片上的人戴着青铜面具,正站在青铜门的入口处,手里举着个熟悉的盒子——正是装着血玉令的那个。
“是他。”吴邪的眼神冷了下来,“王老板(真正的王老板)的弟弟,我在墓里见过他的影子,一直躲在暗处。”
霍秀秀突然想起什么:“奶奶说,汪家一直在找‘长生药’的配方,他们认为青铜门后的‘终极’就是药方。”她指着《河木集补遗》里的一段话,“这里写着,终极其实是面镜子,能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欲望,欲望越强,死得越快。”
吴邪的指尖在“欲望”两个字上停顿了很久。老痒的欲望是救母,厍王的欲望是长生,汪家的欲望是掌控天下……这些欲望最终都化为了墓里的枯骨,只有那些心怀守护之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不管是什么,都得去看看。”吴邪将《河木集补遗》折好塞进怀里,“老痒说过,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
王胖子已经开始打包行李了,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长白山,咱来啦!胖爷我要让那些粽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摸金校尉!”
张起灵帮吴邪整理好枕头,动作轻柔得不像他。窗外的麻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催促他们出发。吴邪看着阳光穿过张起灵的发梢,落在王胖子忙碌的背影上,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老痒说得对,兄弟情义不是说说而已,是在你冲向大蛇时,有人愿意跟你一起搬开挡路的树干;是在你跌落悬崖时,有人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来;是在你失去一切时,还有人拿着块烧焦的玉佩,说要等你回来。
“走吧。”吴邪掀开被子,虽然腿还有点麻,却走得很稳,“去青铜门,去看看那面镜子,照照我们的欲望——是守护,还是别的什么。”
王胖子第一个冲出门,手里还举着他的工兵铲:“出发!目标长白山!”
张起灵跟在吴邪身边,黑金古刀的刀鞘轻轻撞在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吴邪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和护身符,突然想起老痒最后问的那句话:“下辈子还做兄弟吗?”
他对着阳光笑了,心里回答:“当然。”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只要他们三个还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墓,没有斗不过的粽子,没有解不开的谜。
因为有些羁绊,早已刻进骨子里,比青铜树的根须还深,比血玉令的光芒还亮。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而这一次,他们带着老痒的那份,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