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碾过铁轨的震动顺着座椅传来,吴邪将吴老狗的日记摊在小桌板上,泛黄的纸页上,那幅龙脉地图被红笔圈出个清晰的圆点——长白山主峰。王胖子凑过来,手指戳着圆点边缘的批注:“‘九龙聚首,龙抬头于长白’,老爷子这话啥意思?难不成云顶天宫藏在火山口里?”
吴邪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等高线,线条在长白山腹地突然变得密集,像一团缠绕的蛇:“你看这儿,”他指着密集线条中心的空白,“日记里说这是‘龙心’,也就是万奴王的地宫入口。当年东夏国的人用黑晶洞的磁石掩盖了地脉,所以常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
王胖子抓起桌上的卤鸡爪,油乎乎的手指在地图上蹭出个印子:“那小哥咋办?自从黑晶洞分开,就跟人间蒸发似的,胖爷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提到张起灵,吴邪的目光暗了暗。黑晶洞崩塌前,他明明看到张起灵的背影闪进侧洞,可等他们逃出来,侧洞早已被碎石堵死。那木盒里的青铜片上刻着“长白见”,是张起灵的字迹,可这三个字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为什么每次分别,都这么仓促?
“他会来的。”吴邪合上日记,语气笃定,“青铜片上的记号,是小哥独有的,他从不说空话。”
火车广播突然响起,播报着下一站的名称。吴邪抬头望向窗外,雪线已经隐约可见,连绵的山脉在云层下勾勒出雄浑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摸出阿宁给的微型耳机,塞进耳朵里——耳机里传来电流的杂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还带着这玩意儿?”王胖子挑眉,“你就不怕是裘德考的窃听器?”
吴邪调试着耳机的频道:“怕就不用了。阿宁要是想害我们,有的是办法,不必费这劲。”他突然顿住,耳机里传来串摩斯密码,短促的“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啥声?”王胖子凑过来听。
吴邪迅速在手机上翻译:“‘长白山站,有人接。’是小花的信号。”他关掉耳机,心脏却跳得厉害——解雨臣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接,肯定不简单。
长白山站的月台寒风刺骨,吴邪裹紧羽绒服,目光扫过出站口的人群。一个穿军大衣的年轻人举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吴先生”,见吴邪望过来,不动声色地比了个解家的手势。
“是小花的人。”吴邪碰了碰王胖子的胳膊,“跟他走。”
年轻人将他们领到辆越野车旁,车窗摇下,露出张熟悉的脸——潘子。他脸上添了道新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显得更添了几分悍气:“吴邪,胖爷,上车。”
王胖子拉开车门:“潘子?你咋在这儿?老狐狸呢?”
潘子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压过风雪:“三爷在长白山脚等你们。”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吴邪,“他让我带句话,到了地方,该说的都会说。”
越野车驶离车站,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行驶。窗外的积雪越来越厚,路边的树木挂着冰棱,像一排沉默的卫兵。吴邪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突然开口:“潘子,蛇眉铜鱼是不是在三叔手里?”
潘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是。”
“他用了什么法子,从解雨臣那儿骗来的?”
“三爷没说,只让我别多问。”潘子的声音很沉,“但我知道,那铜鱼烫手得很,谁拿着,谁就得被裘德考的人盯上。”
吴邪没再追问,只是将手伸进怀里,摸到那枚从黑晶洞带出来的青铜片——上面除了“长白见”,还有个极小的“三”字,是三叔的标记。他突然明白,张起灵的消失不是意外,是三叔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他心无旁骛地跟着去云顶天宫。
长白山脚的木屋外,吴三省正蹲在雪地里抽烟,烟头在寒风中明灭。看到越野车驶来,他掐灭烟站起身,目光落在吴邪身上,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来了。”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打招呼。
王胖子跳下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老狐狸!你把小哥弄哪儿去了?快交出来!”
吴三省没挣扎,只是看着吴邪:“进去说。”
木屋的壁炉里燃着松木,噼啪作响的火焰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吴三省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的瞬间,三枚蛇眉铜鱼在火光中泛出幽蓝的光,鳞片上的纹路隐隐相连,构成一幅完整的地图。
“这是真的?”吴邪的呼吸一滞。
“假的能骗得过小花?”吴三省将铜鱼推到他面前,“黑晶洞的木盒里,应该还有半块青铜片,拼起来才算完整。”
吴邪掏出青铜片,果然严丝合缝地嵌进地图的缺口。完整的地图上,云顶天宫的位置清晰可见,就在长白山主峰的火山口里,周围标注着八个小字:“蚰蜒为卫,血祭方开。”
“血祭?”王胖子皱起眉,“又是要谁的血?胖爷我可告诉你,我的血金贵着呢!”
“吴、张、解三姓。”吴三省的声音低沉,“当年张不逊定下的规矩,少一个都打不开地宫大门。”他抬眼看向吴邪,“所以,我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吴邪盯着地图上的“蚰蜒为卫”,突然想起夸熊长老的话:“母巢里的蚰蜒,是不是就是万奴王的‘军队’?”
“是,也不是。”吴三省从墙角拖出个铁箱,打开一看,里面堆满了防毒面具和炸药,“那些是被尸毒感染的变异蚰蜒,怕火,怕麒麟血。张起灵的血能暂时镇住它们,但要彻底消灭,得用这个。”他举起枚银色的手雷,“磷火弹,一炸就能把整个母巢烧干净。”
吴邪的目光落在铁箱角落的一张照片上,是年轻的吴三省和解连环,站在长白山的雪地里,笑得没心没肺。“三叔,”他突然开口,“解连环到底在哪儿?”
吴三省的动作顿了顿,拿起照片,指尖划过解连环的脸:“他在他该在的地方。”他将照片塞进吴邪手里,“别问了,明天一早出发,去接张起灵。”
潘子守在木屋外,看着窗纸上吴邪和吴三省的影子在晃动,掏出手机给解雨臣发了条信息:“鱼已入网,按计划进行。”
很快收到回复:“看好吴邪,别让他真信了老狐狸的话。”
潘子删掉信息,抬头望向长白山主峰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哨子,哨身上的蛇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吴三省给他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张起灵的命。可他总觉得,这哨子更像是催命符。
木屋的门突然打开,吴邪走出来,手里捏着那半块青铜片。“潘子,”他将青铜片递给潘子,“帮我保管。要是我没回来,就把这个交给张起灵。”
潘子的喉咙发紧,接过青铜片塞进怀里:“吴邪,你信三爷?”
吴邪望着主峰的方向,笑了笑:“信不信,都得去看看。他是我三叔,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越野车沿着冰封的河道行驶,目的地是地图上标注的“接灵点”——一处废弃的气象站。张起灵果然在那里,坐在观测台的屋顶上,望着远处的雪山,黑金古刀斜靠在身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小哥!”王胖子大喊着冲过去,“你他娘的吓死胖爷了!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绑去做实验了!”
张起灵跳下来,目光落在吴三省身上,眼神里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准备好了?”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吴三省点头:“青铜鱼凑齐了,就等你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将黑金古刀背上,率先向气象站后的山道走去。那里的雪地上,已经有一串脚印,通向主峰的方向——是他提前探路时留下的。
吴邪和王胖子紧随其后,吴三省和潘子断后。五人的身影在雪地里连成一串,像一条蜿蜒的蛇,向着那座笼罩在红光中的主峰前进。
山道越来越陡峭,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雪地上开始出现零星的蚰蜒尸体,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王胖子用脚踢了踢尸体:“他娘的,这玩意儿还真不怕冷。”
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指向前方的隘口。隘口的积雪里,埋着数十具尸体,穿着裘德考队伍的制服,胸口都有个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过。
“是蚰蜒干的。”吴三省的脸色凝重,“它们已经出来了。”他从背包里掏出磷火弹,分给众人,“拉环之后五秒爆炸,记住,别炸到自己人。”
吴邪捏着冰冷的磷火弹,突然想起阿宁给的微型耳机,悄悄塞进耳朵里。这次传来的不是摩斯密码,而是阿宁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吴邪,小心吴三省。他要的不是关闭母巢,是唤醒万奴王。”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沉,看向走在前面的吴三省,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陌生。
解雨臣站在长白山脚的临时营地,看着监控屏幕上铁三角和吴三省的身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阿宁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枚蛇眉铜鱼——是解雨臣故意让吴三省盗走的赝品,真正的铜鱼,还在他手里。
“裘德考的人已经进山了。”阿宁抬眼,“就在我们后面,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
“让他们去。”解雨臣看着屏幕上吴邪的身影,他正悄悄给王胖子使眼色,显然是听到了耳机里的话,“老狐狸想借万奴王的手除掉吴邪和张起灵,没那么容易。”他摸出手机,给当莽发了条信息:“按约定,带族人守住下山的路,别放任何人出来。”
阿宁挑眉:“你就不怕吴邪真信了我的话,跟吴三省反目?”
“他不会。”解雨臣笑了,“吴邪那小子,看着软,骨子里比谁都倔。他会自己判断,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屏幕上,吴三省突然回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解雨臣脸上。解雨臣举起手里的真铜鱼,对着屏幕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距离主峰还有一公里时,雪突然停了。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硫磺的气息,令人作呕。张起灵突然拔刀,指向侧面的冰川:“来了。”
冰川的裂缝里,涌出数不清的蚰蜒,像黑色的潮水,密密麻麻地爬过来,覆盖了整片雪地。它们的外壳在橘红色的天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嘴里吐出绿色的毒液,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娘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王胖子举起磷火弹,“胖爷我先给它们来个开门红!”
“等等!”吴三省拦住他,“节省弹药,等靠近了再炸。”他的目光扫过蚰蜒群的后方,那里的雪地上,有一串更大的脚印,通向主峰的火山口——是万奴王的尸体所在地。
张起灵没等命令,已经冲了出去。黑金古刀挥舞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每一次劈砍都能带起片蚰蜒的尸雨。他的血液顺着刀刃滴落,落在雪地上,竟让那些蚰蜒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麒麟血果然管用!”王胖子大喊着扔出磷火弹,绿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大片蚰蜒,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吴邪和吴三省背靠背站着,手里的工兵铲和匕首轮番挥舞。吴邪趁机凑近吴三省,压低声音:“三叔,阿宁说你想唤醒万奴王,是真的吗?”
吴三省的动作顿了顿,匕首刺穿一只蚰蜒的脑袋:“别听她胡说。”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只想彻底关闭母巢,永绝后患。”
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主峰的方向,那里的红光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当他们终于冲到火山口边缘时,所有人都累得喘不过气。火山口的内壁上,刻满了东夏国的壁画,记录着万奴王与蚰蜒共生的过程。壁画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的凹槽正好能容纳三枚蛇眉铜鱼。
“把铜鱼放进去。”吴三省喘着气说,“快!”
吴邪看着他,又看了看张起灵。张起灵的眼神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吴邪深吸一口气,将三枚铜鱼嵌进凹槽。青铜门发出沉重的“轰隆”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穹顶倒挂着无数蚰蜒,像黑色的钟乳石。石室中央的石台上,躺着具巨大的尸体,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蚰蜒的躯体,正是万奴王。他的胸口插着根青铜柱,柱顶的凹槽里,缺了颗珠子——是解雨臣手里的那颗真引蚰珠。
“果然是假的。”吴三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掏出的铜鱼里,根本没有引蚰珠,“小花骗了我!”
就在这时,石室的入口传来脚步声,裘德考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阿宁和解雨臣。“吴三省,”裘德考的声音嘶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唤醒万奴王,夺取他的‘共生之力’,可惜啊,你手里的铜鱼是假的。”
解雨臣走到吴邪身边,掏出那颗真引蚰珠:“真的在这儿。”他将珠子举到眼前,“这才是关闭母巢的关键,不是唤醒。”
吴三省的目光落在引蚰珠上,突然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晚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引爆器,“我早就把炸药埋在了母巢的核心,今天,要么万奴王醒,要么大家一起死!”
“你疯了!”吴邪冲过去想抢引爆器,却被吴三省一把推开。
张起灵突然动了,黑金古刀直指吴三省的手腕。吴三省侧身躲过,引爆器却掉在了地上,滚到万奴王的尸体旁。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盯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引爆器,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邪看着吴三省,又看了看解雨臣,突然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吴三省想唤醒万奴王,解雨臣想阻止他,裘德考想坐收渔翁之利,而他和张起灵、王胖子,不过是棋盘上最关键的三颗棋子。
“够了。”吴邪捡起地上的引爆器,关掉开关,“谁也别想利用万奴王,谁也别想毁了这里。”他将引蚰珠递给张起灵,“小哥,你来。”
张起灵接过引蚰珠,纵身跃上石台,将珠子嵌进青铜柱的凹槽。青铜柱发出嗡鸣,万奴王的尸体开始剧烈颤抖,下半身的蚰蜒躯体渐渐化为脓水,只留下上半身的人形骨架。
石室的穹顶开始坍塌,倒挂的蚰蜒纷纷掉落,在引蚰珠的光芒中化为灰烬。“快撤!”解雨臣大喊着冲向出口。
吴邪回头望了眼吴三省,他站在石台前,望着万奴王的骨架,眼神茫然。“三叔,走啊!”吴邪喊道。
吴三省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吴老狗的日记,扔进正在坍塌的石堆里:“我欠你爷爷的,欠解连环的,今天该还了。”他看着吴邪,笑了笑,“照顾好自己,别像我一样。”
石室的大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上,将吴三省的身影永远留在了里面。
火山口外,当莽带着族人拦住了想要逃跑的裘德考。“山神不会放过你们的。”当莽的声音冰冷,弓箭对准了裘德考的心脏。
裘德考看着关闭的青铜门,突然笑了,笑声嘶哑而疯狂:“没有万奴王,没有长生……都结束了……”他猛地夺过阿宁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雪山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吴邪站在雪地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青铜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王胖子拍着他的肩膀,张起灵站在他身边,沉默地